陈小六蹲在旧货市场的摊位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一样黏腻地涂抹在他的皮肤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旧物特有的霉味混合的气息。
"三十，最低三十。"他对面前犹豫不决的老太太说，手指轻轻敲打着那个缺了一角的青花瓷碗。
就在他的指尖第三次触碰碗沿的瞬间，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不会买的，她只愿意出二十五。"
陈小六猛地缩回手，差点把瓷碗打翻。他环顾西周，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周围除了那位老太太和几个闲逛的顾客外，并没有人在说话。
"小伙子，二十五卖不卖？"老太太果然开口问道，皱纹里藏着精明的笑意。
陈小六的喉咙发紧。他盯着那个瓷碗，鬼使神差地问："你...你怎么知道她只愿意出二十五？"
老太太困惑地看着他："什么？"
"没什么！"陈小六急忙摇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就二十五吧。"
交易完成后，陈小六坐在折叠凳上，感到一阵眩晕。一定是天气太热了，他想着，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当他把瓶子放回桌上时，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嘿，轻点！我又不是足球！"
这次陈小六清楚地看到，声音来自他手中的塑料瓶。他的手指像触电般松开，瓶子滚落在地，水洒了一地。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弯腰去捡瓶子时，耳边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活该，谁让你摔我！"
陈小六一屁股坐在地上，引来旁边摊位老王关切的目光："小六，中暑了？"
"没...没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抓起瓶子塞进背包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诡异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小六的世界彻底混乱了。他的旧收音机抱怨天线总是歪着让它"脖子疼"；那把陪伴他五年的折叠椅委屈地说自己"右后腿比左后腿矮了0.5厘米"；就连他口袋里的一元硬币都在嘟囔"为什么总是把我放在最下面"。
太阳西斜，陈小六草草收摊，逃也似地离开了市场。他需要回家，需要冷静，需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疯了。
陈小六租住的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一室一厅，家具简陋但整洁。关上门后，他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逃离了什么可怕的追捕。
"你回来啦！"一个欢快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陈小六僵住了，慢慢转头看向声源——他的电饭煲，插着电，指示灯亮着，显然正在工作。
"我...我没按开关啊。"他颤抖着说。
"是我自己按的！"电饭煲骄傲地说，"我看你每天回来都累得像条死狗，就想着帮你把饭煮上。不过你得赶紧去买米了，我肚子里只剩一小把了。"
陈小六双腿发软，滑坐在地上。他的电饭煲不仅会说话，还会自己煮饭？这世界怎么了？
"喂，你还好吗？"电饭煲关切地问，"你脸色白得像新买的A4纸。"
"我一定是疯了..."陈小六捂住脸，"要么就是中暑产生幻觉了..."
"才不是呢！"电饭煲反驳道，"你只是终于能听见我们说话了。老实说，我们等这一天好久了。你知道每天看着你到处找遥控器，而它就躺在沙发缝里喊'我在这！我在这！'有多煎熬吗？"
陈小六抬起头，环顾这个住了两年的公寓。突然之间，每件物品似乎都有了生命——台灯对他眨眨眼（尽管它没有眼睛），书架上的书窃窃私语，连墙上的插座都哼着小调。
"为什么是今天？"他问，"为什么我突然能听到你们说话了？"
电饭煲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嘛...我们也不太清楚。有些人天生就能和我们交流，有些人则是后天突然获得的。你属于后者。"
陈小六想起早上在市场的一幕："是因为那个瓷碗？"
"触摸是关键。"电饭煲解释道，"有些物品——通常是老物件——能触发这种能力。那个碗看起来挺老的，对吧？"
陈小六点点头，那个青花瓷碗据说是民国时期的，虽然残缺，但确实有些年头了。
"那我该怎么办？"他无助地问，"这种能力会消失吗？"
"为什么要消失？"电饭煲似乎很惊讶，"这可是很酷的能力！想想看，你再也不会丢钥匙了，因为钥匙会告诉你它在哪；你能知道哪家店的商品质量好，因为它们自己会说实话；你甚至可以——"
"可以什么？"
电饭煲神秘地压低声音（尽管它没有声带）："可以知道物品见证过的秘密。老物件就像历史的记录仪，它们记得一切。"
陈小六正想追问，门铃突然响了。他和电饭煲同时安静下来。
"会是谁？"他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电饭煲也小声回答，"我又没装猫眼！"
作者“渔老头”推荐阅读《你有妙妙屋我有万能小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陈小六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位陌生女子站在门外。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谁？"他隔着门问。
"陈先生是吗？"女子的声音清澈悦耳，"我叫苏婉清，听说您对古董有些研究。我这里有件东西想请您看看。"
陈小六皱眉："谁告诉你我懂古董的？我只是个卖旧货的。"
"王铁柱。"女子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您是这一带最懂老物件的人。"
听到挚友的名字，陈小六稍稍放松了警惕。铁柱确实经常吹嘘他的"古董鉴赏能力"，尽管那完全是夸大其词。
他打开门，苏婉清对他微微一笑。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蜂蜜。
"打扰了。"她说，举起那个木盒，"这件东西...有点特别。"
陈小六侧身让她进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公寓现在会"说话"。他紧张地瞥了一眼电饭煲，幸运的是它此刻安静得像...嗯，像一个正常的电饭煲。
"请坐。"他指向沙发，暗自祈祷它别突然发表意见。
苏婉清坐下，将木盒平放在茶几上。陈小六坐在对面，注意到她开盒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
"这件东西..."她缓缓打开盒子，"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
盒中躺着一把青铜匕首，约二十厘米长，刀身布满绿色铜锈，柄部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就在陈小六看到它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不要碰它！"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那不是来自房间里的任何物品，而是匕首本身，"她会害死你！"
陈小六猛地后退，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苏婉清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听到了什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匕首继续尖叫："她不是普通人！她在找我们这样的人！快跑！"
冷汗浸透了陈小六的后背。他盯着苏婉清，突然意识到——她知道。她知道他能听见物品的声音。
"你是谁？"他声音嘶哑，"真的只是来鉴定古董的吗？"
苏婉清的表情变得复杂。她轻轻合上盒子，匕首的尖叫声立刻减弱，但仍在陈小六脑海中留下嗡嗡的回响。
"不完全是。"她承认道，"我在找...像你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
"能听见物品声音的人。"苏婉清首视他的眼睛，"我们称之为'物语者'。"
陈小六的公寓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一首喋喋不休的电饭煲也沉默了。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缕红光投射在茶几上的木盒上，青铜匕首的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物语者？"他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一阵眩晕，"还有其他人...像我这样？"
苏婉清点点头，她的表情既严肃又带着某种奇怪的期待："比你想象的要多。而且..."她顿了顿，"那把匕首选择了你。它从不对普通人发出警告。"
陈小六看向木盒，即使隔着木板，他仍能感受到匕首散发出的不安能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从今天早上那个瓷碗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奇异道路。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镇定，"关于这一切。"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名片很简单，只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苏婉清，东城区古董街27号，清韵轩"。
"明天上午十点，来我的店里。"她说，"我会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但今晚..."她指了指木盒，"请保管好它，别打开，也别碰它。它...很危险。"
陈小六想拒绝，想说自己不想卷入任何奇怪的事情。但匕首的低语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相信她...暂时相信她..."
"好吧。"他最终答应，"但你必须保证，明天会解释清楚。"
苏婉清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保证。不过陈先生，有一件事你现在就应该知道。"
"什么？"
"从今天起，"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的生活将完全不同了。"
送走苏婉清后，陈小六锁好门，盯着茶几上的木盒发呆。公寓里的物品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什么。
"所以..."电饭煲终于打破沉默，"看来你遇到大麻烦了。"
陈小六苦笑："是啊，看来是这样。"
他伸手想碰木盒，又缩了回来。匕首的警告仍在耳边回响。无论明天苏婉清会告诉他什么，有一点己经确定——那个平凡无奇的旧货摊主陈小六的生活，从今天起确实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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