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降落在缅甸矿区的泥地上时，林野嗅到风里裹着硫磺味。沈冰的羊皮靴踩过他修补过的紫檀木匣碎片，递来的矿工服比他常穿的外卖制服还旧三分。六号矿坑边缘的探照灯扫过岩壁，他在晃动的光影里数出七条平行断裂带。
“赌石师说这个矿层能出帝王绿。”项目经理擦着汗凑近沈冰。
林野蹲身抓了把岩屑，碎石中混着的石英斑让他想起老家后山的矿脉。口袋里的U盘忽然发烫——昨夜破译的拍卖行密码中，“玄武岩夹层”和“翡翠假芯”两个词高频出现。
矿工们突然惊叫着后退。
切割机下躺着的原石剖面上，帝王绿的色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沈冰的钻石项链反光扫过石料断面，林野看清那些蜘蛛网状的注胶痕迹——和父亲生前最后一次鉴定报告的配图一模一样。
“三小时后有场拍卖会，”沈冰摘下白手套扔进泥里，“你在这里捡够三吨废料抵债。”
林野抹掉溅到眼皮上的泥浆，指尖在岩壁上划出父亲教的莫氏硬度标尺。当他的矿灯扫过东侧坑壁时，普洱茶的陈香突然飘进鼻腔——五个穿唐装的老人正围着一块不起眼的褐皮原石。
拍卖槌砸下第一声时，林野抱着废料筐“不小心”撞翻展示台。滚落的原石在红毯上磕出裂痕，他扑救的动作掀开衬衫下摆，腰间的胎记正和某位唐装老人袖口的家纹吻合。
“这块废料我们要了！”白发老人扔出支票的动作带起檀香味。
沈冰的高跟鞋碾过支票角落的家族徽章，那是林家祖谱最后一页烫金的图腾。她突然拽住林野的手腕往污水池拖，力度大得让他撞上池边检测仪。
浊水漫过手腕时，林野摸到池底凹凸的刻痕。那是用缅甸语刻的经纬度，与他昨晚在地球仪上标记的坐标相差不过百米。沈冰的戒指刮破他手背，血珠滴进水面时，检测仪突然爆出刺耳鸣叫——污染物数值飙升的表盘下，压着半张被泡发的《矿区产权转让书》。
深夜的板房里，林野用结痂的手指勾画拍卖场平面图。U盘插入读卡器的瞬间，屏幕跳出加密的文物清单：乾隆拓片的位置坐标，正是沈冰白天死死踩住的那张支票编号。
雷鸣炸响时，他听到板房外有金属刮擦声。沈冰的黑伞隐在雨幕里，身后跟着三个拿地质锤的保镖。手机屏幕在此时亮起，母亲发来的照片里，病房窗台上放着枚新鲜的缅甸蜜柑——那是父亲生前每次下矿必带的护身符。
“我要三号矿坑的勘探权。”沈冰将合同拍在板床上，印泥盒被打翻，血色漫过林家祖宅的地契复印件。
林野蘸着印泥在合同尾页签名，血迹似的红痕正好盖住“受托人”三个字。他没看见沈冰藏起的另一份文件——1998年的监护权公证书上，林野的名字下方压着沈氏集团的钢印。
矿灯忽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矿石滚落的轰响。林野扑倒沈冰的瞬间，手机从她大衣口袋滑出。亮起的屏幕上，二十年前的新闻标题灼人眼目：《著名鉴宝师林正阳因重大失误自杀，其女沈冰继承全部债权》。
震动的不是余震，是老陈发来的紧急消息。
林家老宅院墙倒塌，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铁箱。监控画面里，乾隆御赐的乌木牌位裂成两半，露出半导体芯片上的沈氏集团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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