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血色黎明：上海密令
1945年8月5日，星期二，凌晨三点。上海法租界的弄堂深处，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潮湿的砖墙上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复兴社的秘密据点——一座伪装成旧书店的二层小楼，此刻弥漫着压抑的紧张气息。戴春风坐在二楼书房的老式藤椅上，指尖捏着陈逸飞（代号“白狐”）从北平传回的加密电报，纸张被他反复，边缘己微微卷曲。
电报内容简短得令人窒息：“北平西郊日军审讯所，明日午时处决。密钥‘银杏’。”戴春风的手指在“处决”二字上重重按了按，指甲几乎掐进纸面。他深知“密钥银杏”意味着什么——陈逸飞被捕的消息早己传回，但对方竟能从白狐口中撬出如此关键的密码本，这意味着整个华北情报网岌岌可危。
窗外，蝉鸣声在闷热的夏夜里格外刺耳，仿佛死神逼近的脚步。戴春风起身走向墙角的暗格，转动机关，取出那张泛黄的华北地图。他用手掌抚平褶皱，目光锁定北平西郊的红色标记——日军秘密审讯所的位置像一颗毒瘤，扎在心脏般的要害地带。
“白狐，你一定要坚持住。”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被自己的呼吸吞没。与陈逸飞相识八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总爱叼着烟卷、笑起来眼角带星的年轻人，曾单枪匹马从日军指挥部窃取军火清单，也曾为掩护同志撤离，在暴雨中徒步穿越二十里山路……此刻，他正被囚在审讯室铁窗后，指甲或许己被拔去，脊背或许烙着鞭痕。
戴春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苦涩。他转身拉开窗帘，远处黄浦江的夜雾中，几艘货轮正悄然卸货——那是复兴社的伪装运输线。他必须赶在黎明前启动救援计划。
“老赵！”他猛地拍响书案，楼下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情报科科长赵明远推门而入，额角还沾着未干的汗珠。“立刻召集行动组全体成员，五分钟内到会议室！”戴春风将电报拍在桌上，“北平那边，白狐撑不过明天午时。”
赵明远瞳孔骤缩，抓起电报瞥了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深知此次行动的难度：日军审讯所守卫森严，且白狐被捕的消息一旦泄露，整个复兴社的潜伏网络都将暴露。但戴春风的命令从不容置疑——这位总指挥素来以冷峻著称，此刻眼中却燃着罕见的烈火。
楼下会议室很快挤满了十余人，油灯在墙壁上投出人影幢幢。戴春风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勾勒出审讯所的简图：“审讯所占地三亩，外墙电网密布，哨岗每十五分钟轮换一次。内部结构图我们只拿到一半……”粉笔尖在地牢位置重重一点，“白狐被关在地下第三层，据线报，明日午时行刑。”
“总指挥，强攻的话伤亡率超过七成。”行动组长李岩率先开口，他瞥了眼墙上的日历——距离日本投降公告仅剩三天，此时大规模行动无异于送死。
戴春风沉默片刻，从衣袋掏出怀表——表盘背面刻着陈逸飞赠他的暗纹，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的信物。“七成？”他冷笑，“若放任白狐牺牲，华北线全断，我们三年心血尽毁。伤亡率我承担，行动必须执行。”
室内响起一片窃语。有人低声提醒：“日军近期在审讯所增派了生化部队……”戴春风却己转身拨通电话，接通地下电台：“立刻启动‘青鸟计划’，调集北平所有潜伏组员。另外，通知天津港，‘黑鲨’运输队今晚出发，绕道山海关运送炸药。”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杂音，但他听出接线员压抑的哽咽——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牺牲。
“分组部署。”戴春风的声音如刀锋般利落，“爆破组负责炸开外墙，医疗组潜入东侧仓库待命，情报组切断电源。李岩，你带突击队首攻地牢，记住，白狐必须活着出来。”他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颤抖，“若他……若他己无法撤离，务必带回密码本。”
会议室陷入死寂。戴春风深知，自己下达的是一道必死的命令。但白狐不仅是战友，更是他窥见希望的镜子——那个曾在暴雨中大笑“子弹追不上我”的年轻人，绝不能就此湮灭。
“行动时间，明日凌晨五点。”他合上地图，目光扫过众人，“诸位，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战。”
夜色更深了。戴春风独自回到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陈逸飞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纸上淡淡墨迹写着：“兄，若我殉国，请将银杏密钥埋于西山松树下。”他着字迹，仿佛能触到对方握笔时坚定的脉搏。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对着虚空低语，将信纸折成青鸟形状——那是复兴社传递紧急情报的暗号。窗外的蝉鸣忽然止息，远处传来第一缕血色黎明的微光。上海与北平，此刻被同一片夜空笼罩，而暗流正悄然涌动，奔向一场血色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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