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瘟疫这个剧情点真的不能跳过吗？”
姜姝站在米店门口，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角，心里有些烦躁。
米店老板正忙着给前一位顾客称米，木制量具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街道上人声鼎沸，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她身边经过，甜腻的糖香混着夏日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关键剧情点，不能取消】
姜姝藏在面具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看着热闹的街市， 挑着扁担的货郎、嬉笑追逐的孩童、倚门招揽客人的酒肆老板娘，这些鲜活的生命即将被一场瘟疫吞噬。
而她却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至少告诉我具体时间。”她在心里追问。
【72小时内首例死亡】系统简短地回答。
姜姝原本明亮的眼睛暗沉了下来，肉粉色的唇被她咬的发白，迈步走进米店。
木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米缸里新米的清香暂时冲淡了她心头的阴郁。
“掌柜的，要五十石上等粳米，三十石陈米。”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八度，“再要二十袋粗盐。”
米店老板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量斗：“姑娘，这、这么多？”
“赈济灾民。”姜姝面不改色地扯谎，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送到城西土地庙，自有人接应。”
她转身时，余光瞥见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剧烈咳嗽，从口中喷出的血液洒在青石板上，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姜姝原本迈出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猛地顿住，老乞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钝刀般刮着她的耳膜。
她该救吗？她能救吗？
“这位姑娘，可要尝尝新蒸的桂花糕？”旁边糕点铺的老板娘热情招呼，蒸笼掀开的雾气里飘着甜腻香气。
姜姝转身时面具后的眸光闪了闪，“劳烦包二十份。”
她指向最便宜的杂粮蒸饼，余光却锁着墙角蜷缩的身影。
乞丐枯枝般的手指正徒劳地擦拭青石板，反而越抹越开，血腥味混着一种说不出的臭味在空气中蔓延。
“再要一壶金银花露。”她突然提高声线，故意让话语飘到街角，“听说近日暑气重，最宜清热。”
老板娘包蒸饼的粗布发出沙沙响动，姜姝多次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全部咽了回去。
走到乞丐三步远时，腐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老人溃烂的脚踝在外，伤口边缘己经泛着不祥的青灰色。
姜姝蹲下身时裙摆染了尘土，却将蒸饼包袱轻轻放在他触手可及处。
“老伯，这些都是给你的，你慢慢吃。”
榆树巷。
腐臭的气息从门缝里钻进来时，崔二正在刨一块榆木板。
那味道像是死了三天的老鼠混着烂菜叶，还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熏得他手一抖，刨子“嗤啦”一声在木板上划出一道丑陋的伤痕。
“王婶家又倒泔水了？”他嘟囔着放下工具，粗粝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
五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黄土道首冒烟，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往常这时候，隔壁王婶该在院子里骂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了，骂声能穿透三条街。
可今天静得出奇，连树上的知了都不叫了。
崔二用袖子捂住鼻子走到院门口，突然注意到自家院墙上爬满了蚂蚁，黑压压的一条线，正慌不择路地向西面八方逃窜。
他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踮脚往王家院里张望，院门虚掩着，一只芦花母鸡在墙角打盹，食盆里的谷子都发了霉，爬满了绿莹莹的霉斑。
更奇怪的是，平日里凶悍的母鸡对谷堆上蠕动的白蛆视若无睹。
“王婶？”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木门轴发出的声音刺得人牙酸。
堂屋门大敞着，门槛上趴着个黑影。
等看清那是王婶的儿子铁柱，崔二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那孩子脸朝下垂着，后脖颈涨成紫黑色，像是被人用浸了墨的绳子勒过。
更骇人的是，他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自己的喉咙，指甲缝里全是黑血，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喉咙里挖出来。
崔二倒退两步，后腰撞上鸡笼。
母鸡扑棱棱惊飞起来，露出底下蜷缩的一团，王婶仰面躺着，眼珠子凸得快要掉出眼眶，浑浊的瞳孔己经扩散，却还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青紫色的嘴唇大张着，嘴角凝固着黄白相间的沫子，像打翻的豆浆混着蛋花。
她怀里还搂着三岁的小孙女，孩子的小手死死攥着奶奶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孩子嘴角有一道干涸的血迹，像是咬破了舌头。
“瘟...瘟神爷啊！”崔二腿一软跪在滚烫的泥地上。
热风卷着腥臭扑在脸上，他这才看见堂屋阴影里还横七竖八躺着人形。
最里头那个穿褐色短打的，准是王木匠，昨儿个还跟他一块在城隍庙前喝过绿豆汤。
王木匠的姿势诡异得像被无形的手扭断了脖子，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崔二连滚带爬冲出院子时，正撞上卖炊饼的马三。
热腾腾的饼香混着尸臭钻进鼻孔，他“哇”地吐了一地酸水，胃部痉挛得像是有人在他肚子里塞了块烧红的炭。
“咋的？吃坏肚子了？”马三笑着来扶，粗壮的手臂上还沾着面粉。
他的笑容在瞥见王家院里的情形后瞬间凝固，炊饼担子“咣当”砸在地上，芝麻撒了一地，有几粒甚至溅到了尸体大张的嘴里。
不到晌午，整个榆树巷都炸了锅。
赵里正带着两个衙役，用粗布蒙着口鼻，拿长竹竿把尸体一具具挑到板车上。
有个年轻衙役掀开王婶的衣领查看，突然惨叫一声，那皮肤底下密密麻麻全是黑斑，像撒了一把罂粟籽，更可怕的是那些黑斑似乎在蠕动，仔细看才发现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是黑死瘟！”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音尖得变了调。
刹那间，围观的人潮退得比退潮还快。
卖豆腐的孙婆子绊倒在沟渠里，也顾不上捡散落的铜钱，爬起来就跑，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不知是谁撞翻了灯笼摊，烛火点燃了油纸，火苗“腾”地蹿起老高。
崔二蹲在自家门槛上，看衙役往尸体上撒石灰。
白粉扬起来，在烈日下像下了一场雪。有风吹过，石灰迷了他的眼，泪水冲下来，在沾满木屑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赵里正隔着老远冲他喊：“崔木匠！这几日别出门，官衙下午来发避瘟散！”
可首到日头西斜，官衙的人也没露面。倒是巷子东头又抬出去两家，其中就有总爱赊酒喝的刘铁嘴。
听抬尸的人说，死的时候浑身抽搐，舌头咬断半截，血喷了满墙，墙上还留着指甲抓出的血道子，一道比一道深。
夜幕降临后，榆树巷静得像座坟。
崔二缩在炕上，听着不知哪家传来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像钝刀锯着骨头。
他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那队蚂蚁，它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瘟神要来了？
城西土地庙
姜姝看着堆积如山的米袋，眼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满满的沉重。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照在她准备好的药材上，金银花、板蓝根、黄连...
最完美的神迹，永远诞生在希望死去的时刻。
“系统，死亡人数多少了？”她轻声问道。
【榆树巷17人，甜水井胡同9人，预计明日破百】系统的声音依然冰冷，但姜姝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同。
她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知府衙门，那里正在举办赏荷宴，丝竹声隐约可闻。
知府大人大概还不知道，很快这种日常的生活都将会变成一种奢靡。
蛀虫满地，朝堂也该换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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