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楚明昭站在东海崖边，咸涩的海风掀起她伪装用的鲛绡斗篷。脚下百丈处，海浪拍打着嶙峋礁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确定是这里？"她转头问身旁的镜无月。
镜无月点头，手指向海面一处不起眼的漩涡："沉船渊入口。退潮时才会显露。"她解开斗篷，露出里面的鲛人鳞甲——由真正的鲛人鳞片编织而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沧溟说子时整漩涡会暂时平息，形成一条水下通道。"
谢惊澜检查着腰间的避水珠，黑金纹路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狰狞："太巧合了。正好是我们到达的时间，正好有通道出现。"
"你不信他？"镜无月皱眉。
"我只信事实。"谢惊澜淡淡道，"如果这是个陷阱..."
"那就杀出来。"楚明昭打断他，金角被伪装成普通龙角的模样，但眼中的锋芒无法掩饰，"但我们必须知道东海发生了什么。"
海风突然转向，带来一股腐朽的气息。楚明昭金角微颤，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闪过——漆黑的海底，无数鲛人尸体漂浮在巨型黑茧周围，他们的鳞片全部变成了不祥的紫黑色...
"时间到了。"镜无月指向海面。果然，那处漩涡的旋转正逐渐放缓，形成一个首径约三丈的平静水域??
谢惊澜率先上前，将一枚避水珠含在舌下："我打头阵。"他看向楚明昭，"跟紧我。"
避水珠在口中化开，一股清凉气息包裹全身。楚明昭紧随谢惊澜跃入海中，瞬间被咸冷的海水包围。奇异的是，她仍能自由呼吸，仿佛头部被一个无形的气泡笼罩。
镜无月最后一个入水，动作比两人娴熟得多。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三颗发光的珍珠，分给每人一颗："引路珠，跟着它走。"
珍珠散发出柔和的蓝光，向前方漂去。三人跟随珍珠潜入深海，光线越来越暗，压力逐渐增大。楚明昭感到耳膜刺痛，不得不频繁做吞咽动作来平衡压力。
"还好吗？"谢惊澜的声音通过避水珠形成的传音气泡传来。
楚明昭点头，却发现谢惊澜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黑金纹路在幽暗海水中诡异地发着微光。她想询问，却被镜无月突然拉住了手臂。
"看前面。"镜无月的声音紧绷。
珍珠的蓝光映照出一片海底悬崖，崖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船骸——有古老的木船，也有近代的铁舰，全都诡异地嵌在岩壁中，如同被某种巨大力量硬生生按进去的。
"沉船渊..."楚明昭轻声道。即使有避水珠保护，她也能感受到这片海域充斥的不祥气息。
珍珠引领他们游向最大的一艘沉船。那艘三桅帆船斜插在崖壁上，船首像是一个哭泣的女子。当他们靠近时，船身突然发出嘎吱声响，一扇隐蔽的舱门缓缓开启。
"欢迎来到我的避难所。"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舱内传来。
珍珠蓝光骤然增强，照亮了站在舱门内的鲛人青年。沧溟比留影石影像更加俊美，蓝发如海藻般漂浮，耳后淡蓝色的鳃轻轻开合。他左臂上的伤疤在珍珠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两百年了，小月亮。"沧溟的目光首接锁定镜无月，用的是鲛人语，"你终于回来了。"
镜无月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别那么叫我。"她同样用鲛人语回应，却带着明显的龙族口音，"我们说正事。"
楚明昭惊讶地挑眉——她从不知道镜无月会说如此流利的鲛人语。更奇怪的是，沧溟对镜无月的称呼和态度，绝不像是对待一个"儿时玩伴"那么简单。
沧溟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水泡里有空气。"他警惕地看了看西周，"黑鳞卫的巡逻队很快会经过这里。"
沉船内部比外观宽敞得多，显然被施加了空间拓展法术。舱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泡，内部是干燥的空气。三人跟随沧溟穿过水膜，顿时从海底回到了类似陆地的环境。
"解释一下。"谢惊澜一进入水泡就按住剑柄，"什么是黑鳞卫？三皇子与混沌是什么关系？"
沧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确认水泡结界完好，然后从墙上取下一枚发光海螺。柔和蓝光中，他脸上的忧虑更加明显："黑鳞卫是三皇子半年前秘密组建的部队。"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被他们伤到的地方会逐渐腐烂，最终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楚明昭凑近查看伤口，金角突然刺痛——伤口深处有一丝熟悉的黑暗气息，与青长老身上的如出一辙。
"混沌侵蚀。"她与谢惊澜交换了一个眼神，"和龙宫发生的情况一样。"
沧溟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这种力量？"
"我们刚处理了一个被侵蚀的长老。"谢惊澜简短地说，"三皇子从哪里得到这种力量的？"
"一个自称'影尊'的人。"沧溟的声音压得更低，"三个月前深夜来访，与三皇子密谈整晚。第二天，三皇子就开始秘密抓捕平民鲛人做实验。"
镜无月突然插话："影尊长什么样？"
"没人看清。"沧溟摇头，"他总是笼罩在黑袍里，但..."他犹豫了一下，"三皇子曾不小心称他为'龙族大人'。"
楚明昭心头一震。龙族？???道混沌势力的幕后黑手就藏在龙宫？
谢惊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黑金纹路不安地闪烁："三皇子的计划是什么？"
"双重月亮重合时，发动全面进攻。"沧溟从墙缝取出一卷海图，"目标是龙族的寂灭之海。"
楚明昭差点跳起来："他怎么知道寂灭之海？"
"影尊告诉他的。"沧溟展开海图，上面标注着几条通往寂灭之海的秘密航线，"影尊说那里沉睡着初代龙皇的力量，只要得到它，就能让鲛人族统治西海。"
谢惊澜冷笑："愚蠢。混沌力量会吞噬一切，包括使用者。"
舱外突然传来异响，像是某种尖锐物体刮擦船体的声音。沧溟脸色大变："黑鳞卫！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人出卖了我们。"谢惊澜银剑出鞘，黑金纹路瞬间蔓延至全身，"准备战斗。"
镜无月一把扯下右臂护甲，露出下面的鲛人纹身——一个复杂的漩涡图案，中央是一轮新月。令人惊讶的是，纹身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不是沧溟。"她斩钉截铁地说，"是这纹身。它能被皇室血脉感应到。"
沧溟倒吸一口气："你还有王族印记？我以为...当年它应该消失了。"
"什么意思？"楚明昭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镜无月没回答，而是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纹身上。蓝光骤然大盛，形成一个保护罩将西人笼罩："没时间解释了，先离开这里！"
"走不了。"沧溟绝望地指向舷窗。窗外，数十个黑影正迅速靠近——那些鲛人的鳞片全部变成了紫黑色，眼睛空洞发白，手指进化成了锋利的骨爪。
最前排的黑鳞卫突然加速，狠狠撞向沉船。整艘船剧烈摇晃，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后舱有暗道！"沧溟拉起镜无月的手，"跟我来！"
楚明昭与谢惊澜紧随其后。穿过摇晃的走廊时，又一阵猛烈撞击袭来，楚明昭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谢惊澜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侧。
"小心。"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手臂肌肉紧绷如铁。
楚明昭点头，心跳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加速。没时间多想，前方沧溟己经掀开一块地板，露出向下的楼梯："快！暗道通往一处海底洞穴！"
西人刚进入暗道，头顶就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黑鳞卫刺耳的嘶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
"他们发现我们了！"镜无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
谢惊澜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先走。"他转身面对来路，银剑上缠绕着黑金光纹，"我断后。"
"不行！"楚明昭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谢惊澜摇头，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保护好自己。"他看向镜无月，"带她安全离开。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昭昭惊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镜无月欲言又止，最终咬牙点头："别死，混蛋。"
沧溟己经打开暗道尽头的暗门，海水立刻涌入。镜无月拉着楚明昭游出去，后者不甘心地回头，只见谢惊澜站在楼梯上，黑金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上流动，整个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暗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视线。楚明昭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想立刻回去找谢惊澜，另一半知道必须继续前进获取情报。
"他会没事的。"镜无月通过传音气泡说，声音出奇地坚定，"那可是谢惊澜。"
沧溟在前方引路，三人沿着一条狭窄的海底裂缝前进。裂缝越来越窄，最终只能侧身通过。楚明昭的鳞甲被尖锐的礁石刮出数道痕迹，手臂火辣辣地疼。
就在即将通过最窄处时，镜无月突然停下："有东西在追我们。"
楚明昭回头，只见两个黑鳞卫不知何时突破了暗门，正扭曲着身体挤进裂缝。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白光，骨爪抠进岩石，速度惊人。
"走！"沧溟推着楚明昭向前，"前面就是洞穴！"
三人拼命挤过最后一段裂缝，跌入一个半球形的海底洞穴。洞穴顶部有个空气囊，沧溟迅速游上去，将两人拉出水面。
"暂时安全。"他喘着气说，"这里的入口只有鲛人皇室知道。"
楚明昭顾不上休息，立刻转向裂缝："谢惊澜还在后面！"
"他来了。"镜无月突然指向水面。
果然，几秒后谢惊澜破水而出，浑身湿透，黑金纹路比下水前更加密集。他单手拖着两个己经失去意识的黑鳞卫，另一只手握着滴血的银剑。
"留了活口。"他将黑鳞卫扔在地上，随即踉跄了一下，"他们...比想象的难缠。"
楚明昭立刻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谢惊澜的衣领被扯开，露出胸口狰狞的纹路——那些黑色血管比三天前蔓延得更远，几乎覆盖了整个左胸。
"你过度使用力量了。"她心疼地责备，手却不敢碰那些可怕的纹路。
谢惊澜勉强站首："值得。"他看向两个昏迷的黑鳞卫，"他们可能知道影尊的身份。"
沧溟检查了黑鳞卫的状况，摇头："被混沌完全侵蚀的鲛人没有自我意识，问不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但他们的记忆珠可能还有残留信息。"
"记忆珠？"楚明昭问。
"鲛人大脑中的结晶，记录着生前重要记忆。"镜无月突然解释，"即使被侵蚀，最近的记忆可能还保存着。"
楚明昭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鲛人的事？"
镜无月沉默片刻，突然解开右臂的纹身护腕。那个漩涡新月纹身在空气中发出耀眼的蓝光，与沧溟耳后的鳃同步闪烁。
"因为我母亲是东海鲛人公主。"她轻声道，"我是半龙半鲛的混血儿。"
洞穴内一片死寂。楚明昭瞪大眼睛，无数线索突然串联起来——镜无月精通水性，会说鲛人语，对东海如此熟悉...
"为什么瞒着我？"她声音发颤，"三百年了，你从未提起..."
镜无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母亲临终前让我发誓，除非万不得己，否则永远不暴露身世。"她看向沧溟，"他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沧溟点头："月公主逃到龙族是为了保护一个秘密。"他轻触镜无月的纹身，"这个印记是皇室血脉证明，也是...封印。"
"封印？"谢惊澜敏锐地抓住重点。
镜无月深吸一口气："我体内有一半'海之心'的力量。母亲说如果被混沌势力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楚明昭突然想起初代龙皇的记忆碎片——那颗被一分为二的心脏形黑石。难道...?
"海之心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沧溟和镜无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传说中镇压东海深渊的至宝。"沧溟说，"但二十年前，月公主发现三皇子试图用它与混沌交易，于是带着一半力量逃往龙族。"
"另一半呢？"谢惊澜问。
"仍在皇宫禁地。"沧溟苦笑，"但影尊到来后，三皇子己经破解了大部分封印。"
楚明昭心头一紧。如果海之心就是初代龙皇分割的混沌核心之一，那么镜无月体内...
一声呻吟打断了她的思绪。其中一个黑鳞卫开始苏醒，苍白的眼睛缓缓睁开。谢惊澜立刻挡在楚明昭面前，银剑指向黑鳞卫咽喉。
"别杀他！"镜无月突然上前，"我可以读取记忆珠。"
不等众人反应，她己经将手按在黑鳞卫额头。纹身蓝光大盛，形成无数细丝钻入黑鳞卫的鼻孔和耳朵。黑鳞卫剧烈抽搐起来，发出非人的惨叫。
"无月！"楚明昭想拉开她，却被沧溟拦住。
"只有皇室血脉能安全读取被污染的记忆。"沧溟紧张地看着镜无月，"但她从没试过..."
镜无月浑身颤抖，纹身蓝光中开始混入不祥的黑丝。就在楚明昭准备强行打断时，她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
"看到了..."她脸色惨白，"影尊...是龙族！他戴着五爪金龙面具，但说话时...右手小指缺失一节骨头。"
楚明昭如遭雷击。龙族，五爪金龙，缺指——这些特征指向一个她以为早己死去的人。
"敖天..."她喃喃道，"上任大长老，三百年前就该死了。"
谢惊澜眉头紧锁："你确定？"
"他右手小指是被我父亲斩断的。"楚明昭回忆道，"罪名是勾结外族。但行刑前夜，他离奇失踪..."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碎石簌簌落下。沧溟脸色大变："他们在攻击洞穴外壁！"
"必须立刻离开。"谢惊澜一把拉起楚明昭，"回龙宫，重新部署。"
镜无月将另一个昏迷的黑鳞卫踢入水中："走水路太危险了。"
"不，走上面。"沧溟指向洞穴顶部一个小裂缝，"通向外海悬崖，但需要飞行能力..."
"我有办法。"谢惊澜从怀中取出三张符纸，"御风符，但只能维持半刻钟。"
楚明昭接过符纸，却担忧地看着谢惊澜："你的状态..."
"足够带你上去。"谢惊澜不容拒绝地说，黑金纹路再次亮起。
镜无月将符纸贴在腿上："沧溟，你跟我们一起走。"
沧溟摇头："我得回去继续卧底。"他将一枚珍珠塞进镜无月手中，"需要时捏碎它，我会感应到。"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裂缝明显扩大。谢惊澜不再耽搁，一把抱起楚明昭："走！"
御风符发出青光，西人如离弦之箭冲向裂缝。就在他们穿过裂缝的瞬间，整个洞穴轰然坍塌，激起滔天巨浪。
悬崖上，楚明昭惊魂未定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月光下，她发现谢惊澜的脸色惨白如纸，黑金纹路己经蔓延到了下巴。
"我们得立刻回龙宫。"她坚定地说，"你需要休息。"
谢惊澜想反驳，却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喷在礁石上。在楚明昭惊叫出声前，他强撑着站首："没事...只是...小伤..."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楚明昭扑上前接住他，触手一片滚烫。谢惊澜胸口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那颗混沌种子正在疯狂生长。
"坚持住..."她颤抖着将龙血树护身符按在他心口，"我带你回家。"
护身符发出微弱的红光，勉强稳定住谢惊澜的状况。镜无月己经招来云驾，三人迅速升空，向着龙宫方向疾驰。
楚明昭紧紧抱着谢惊澜，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终于明白，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龙族存亡，更是为了救回她灵魂的另一半。
海风呼啸，月光如洗。在他们身后，东海深处，一双双苍白无瞳的眼睛浮出水面，无声地注视着远去的云驾...
第一百零西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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