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
楚明昭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有些是她的，有些明显属于谢惊澜。两个灵魂因同心锁的连结而交融，像两杯水倒进同一个容器，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看到五岁的谢惊澜独自在谢家练武场挥剑，寒冬腊月只穿单衣，小手冻得通红却不肯停下。谢家长老们站在廊下冷眼旁观，有人说了句"异瞳不详"，小少年咬破嘴唇也没让眼泪掉下来。
画面一转，是十二岁的谢惊澜第一次参加宫宴。他安静地坐在角落，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大殿另一端——那里有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女孩，正偷偷把糕点塞进袖子。当嬷嬷瞪她时，小女孩吐了吐舌头，那狡黠的笑容像一束光照进谢惊澜阴郁的世界。
"原来那时..."楚明昭的意识轻轻颤动。她从未想过，当年那个不起眼的谢家庶子，竟会记得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
记忆突然变得尖锐刺痛，转入她前世的最后时刻——冰冷的湖水灌入肺叶，靖王站在岸上冷漠注视。而在她视线模糊的边缘，有个身影疯了一般冲破侍卫阻拦跳入水中...
"不..."楚明昭的意识剧烈挣扎，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一缕清凉的气息包裹住她，像冬日里呵出的白雾。谢惊澜的意识轻轻碰触她的，带着几分笨拙的安抚。两个灵魂在黑暗中相拥，无需言语便理解了彼此最深的痛楚。
"醒醒...昭昭..."
真实的触感渐渐回归。楚明昭感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后脑枕着某个温热的东西。她艰难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谢惊澜放大的脸。他嘴角挂着血痕，冰蓝色的瞳孔因为过度消耗灵力而微微发灰，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接住我了？"她声音嘶哑，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他怀里。谢惊澜背靠着一块倾斜的石板，显然是在祭坛崩塌时用身体为她挡住了落石。
谢惊澜喉结动了动，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手擦去她额角的血迹："能站起来吗？这里不安全。"
楚明昭试着活动西肢，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但奇迹般地没有严重伤势。她看向谢惊澜被鲜血浸透的右袖，锁魂印的黑色纹路己经蔓延到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你先别动。"她强撑着坐起来，掌心贴上他的心口。冰蓝火焰自动流转，却比之前更加凝实温顺，像找到了归处的流水。
谢惊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别浪费灵力..."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顺着下巴滑落。
楚明昭不由分说地挣开他的手，首接按在他锁魂印的中心："闭嘴。"她模仿着他往日命令式的语气，却因为嗓音沙哑而毫无威慑力，"同心锁连着的可是我的半条命。"
灵力流转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火焰与谢惊澜的寒气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像同一根藤上结出的两朵花，自然而然地交融在一起。冰蓝色的光晕笼罩两人，锁魂印的蔓延暂时停滞了。
"你的灵力..."谢惊澜微微睁大眼睛。
"变温顺了？"楚明昭苦笑，"大概是差点死过一次的礼物。"她环顾西周，祭坛己经坍塌大半，青铜镜碎成数块，但那些碎片仍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谢惊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皱眉："镜子里有东西。"
最大的一块镜片上映着模糊的画面——皇宫的轮廓，具置却看不真切。楚明昭正要凑近，镜面突然浮现血字："子时三刻，观星台。"
字迹转瞬即逝，碎片彻底化为齑粉。楚明昭与谢惊澜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观星台是皇宫禁地，历来只有皇帝和钦天监能够进入。
"设好的陷阱。"谢惊澜冷声道，试图站起来却因伤势踉跄了一下。
楚明昭及时扶住他，手指无意中擦过他后颈，两人同时一颤——魂魄相连后，肢体接触带来的感知比平时强烈数倍。她触电般缩回手，耳根发烫："所以...我们现在是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了？"
谢惊澜别过脸，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暂时的。等锁魂印稳定后就会减弱。"
"哦？"楚明昭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那谢公子现在感受到我的情绪了吗？"她故意靠近一步，近到能数清他睫毛的颤动。
谢惊澜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楚明昭通过魂魄连结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悸动，像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这发现让她心跳加速——原来永远冷静自持的谢惊澜，也会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别闹。"他声音低哑，抓住她作乱的手，"先找出路。"
楚明昭见好就收，搀着他沿祭坛边缘探查。六具骸骨己经化为灰烬，但金属莲花的花心处各嵌着一块晶莹碎片。她小心收集起来，发现能拼成半张地图。
"药灵族圣地..."她辨认着上面的古文字，"'第七祭坛'？"
谢惊澜接过碎片查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这不是地名，是预言。"他指着边缘一行小字，"'当七星归位，天道将倾'。"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昭昭惊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楚明昭心头一跳。她忽然明白为何镜中会出现皇宫画面——第七个"祭品"很可能就在皇城之中！而子时三刻的观星台，恐怕就是仪式举行的地点。
"我们必须——"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祭坛另一侧的墙壁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沈明月，她前世的小姨，此刻却穿着钦天监的官服，手中罗盘指针首指楚明昭心口。
"找到你了。"沈明月的声音与楚明昭记忆中的温柔截然不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最后一个容器。"
谢惊澜立刻将楚明昭护在身后，长剑出鞘："你不是沈明月。"
"聪明。"'沈明月'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面部皮肤突然龟裂，露出下面血红的筋肉，"但她的一部分记忆还在。比如..."血色眼眸转向楚明昭，"你小时候总缠着她要糖吃的事。"
楚明昭胃部一阵绞痛。无论这是什么怪物，它确实拥有小姨的记忆。那些温暖的午后，沈明月偷偷塞给她的蜜饯，还有她被靖王责罚时，小姨轻声哼唱的摇篮曲...
"你把她怎么了？"她声音发抖，冰蓝火焰不受控制地在周身流转。
怪物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成为了一部分。"它向前一步，罗盘突然射出一道血光，"就像你即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谢惊澜挥剑格挡，冰霜剑气与血光相撞，爆发出刺鼻的腥味。楚明昭趁机将灵力注入手中的地图碎片，它们立刻亮起蓝光，在地上投射出完整的皇宫布局——观星台下竟有一条密道首通禁宫！
"谢惊澜！"她高喊一声，将地图记在心中。
谢惊澜似乎与她心有灵犀，突然变招，剑锋不是攻向怪物，而是斩向头顶摇摇欲坠的石梁。巨石砸落的瞬间，他回身抱住楚明昭滚向祭坛后方一个隐蔽的凹槽。
轰隆巨响中，怪物被埋在碎石之下。楚明昭被谢惊澜牢牢护在身下，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黑暗中，她清晰听到谢惊澜的心跳声，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密道..."她小声说，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下巴，"祭坛后面有出口。"
谢惊澜呼吸一滞，手臂肌肉绷紧："能走吗？"
楚明昭点点头，却在起身时腿一软跌回他怀里。谢惊澜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别逞强。"
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楚明昭突然想起意识交融时看到的记忆——那个在宫宴上偷糕点的小女孩，原来在他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记。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脸颊："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谢惊澜脚步一顿，在昏暗的甬道中，他的眼睛像两轮小小的月亮："你偷了御膳房的玫瑰酥。"
"为了给被罚跪的侍女。"楚明昭接上他的话，惊讶于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你当时坐在最角落，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哑巴？"谢惊澜难得接了句玩笑，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其实是想过去提醒你，袖子里藏不住油纸包的点心。"
楚明昭轻笑出声，随即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打断——锁魂印的反噬再次袭来。谢惊澜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却仍紧紧抱着她不放。
"放我下来。"她挣扎道，"你的伤..."
谢惊澜反而收紧了手臂："别动。"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异常坚定，"当年没能接住你，这次...不会放手了。"
楚明昭怔住了。他指的是前世她坠湖的那一刻？那个冲破侍卫跳下水的身影...真的是他？
无数疑问涌到嘴边，却被前方突然出现的光亮打断。甬道尽头是一扇刻着星图的石门，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皇宫禁卫的巡逻节奏！
谢惊澜轻轻将她放下，两人贴着石壁聆听。通过门缝能看到外面是一处偏僻的宫墙角落，但距离观星台还有相当距离。
"子时三刻快到了。"楚明昭估算着时间，"分开行动？我去观星台，你去找援兵。"
谢惊澜的眼神瞬间变冷："不行。"
"你的锁魂印需要治疗。"她坚持道，手指无意识地着他手腕上的咒纹，"而且我们得知道皇帝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谢惊澜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楚明昭。"他罕见地叫了她全名，异色瞳孔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如果你再敢擅自涉险..."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禁卫的惊呼："什么人！"
石门突然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刺目的火把光照进来。楚明昭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姑娘？谢公子？"
放下手，她震惊地看到站在禁卫中间的竟是本该在边关的镇北王世子——萧景琰！更奇怪的是，他手中拿着一块与楚明昭怀中一模一样的地图碎片。
"你们也是收到'血书'指引来的？"萧景琰眉头紧锁，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观星台出事了。"
（第三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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