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后退两步时，靴底碾过一片碎瓷。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蓝釉茶盏，此刻裂成锯齿状的碎片，在昏黄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他喉间发苦，却强压下涌到眼眶的热意——自七岁那年目睹母亲被异能者撕成碎片后，他再没为这种幻觉掉过眼泪。
“这些浮在空中的符文，是堕仙的‘锚点’。”幻影导师的声音从他意识深处传来，虚幻的身影在左侧虚空中显形，银白长发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用你的记忆做饵料，用恐惧当线，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都需要意志力来维持。”
陈玄策抬头。
果然，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里漂浮着无数暗红符文，像被风吹散的血珠，正随着他的注视缓缓旋转。
他能感觉到那些符文在触碰自己的精神力，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这是堕仙在测试他的心理防线。
“所以刚才的幻象只是开胃菜？”他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指腹蹭过刻着“犹格·索托斯之眼”的刀柄，冰凉的触感让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提示过，这把匕首是用深海巨鱿的触须骨打磨而成，能刺穿大部分灵体。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布料撕裂般的尖啸。
一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从血红色传送门里踱步而出，指尖把玩着一颗滴着黑血的眼球。
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有道青紫色的血管凸起，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守关人的小崽子，比我想象中耐撕啊。”
“堕仙使者？”陈玄策后退半步，将匕首横在胸前。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腐海般的腥气，那是旧日支配者污染的味道。
“叫我‘引路人’更合适。”男人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传送门突然涌出黏腻的黑潮。
陈玄策瞳孔骤缩——三只身高近三米的怪物正从黑潮里爬出来，它们有着章鱼的触须、鲨鱼的利齿，后背还背着类似人类脊椎的骨茬，每走一步都在水泥地上压出深坑。
“第一只叫‘暴食之喉’，第二只‘碎骨之脊’，第三只……”男人舔了舔嘴唇，“你猜？”
陈玄策没接话。
他的额间突然亮起淡紫色星芒——那是“犹格·索托斯之眼”觉醒的标志。
视野瞬间变成黑白两色，所有动态都慢了半拍：怪物喉间的黏液滴落轨迹、堕仙使者指尖符文的流动方向、甚至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辨。
“恐惧领域·白银初阶。”系统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目标生物：深潜者变异体，核心位于脑部第三脑室。”
陈玄策呼吸一滞。
他之前最高只触发过青铜级的恐惧领域，解析速度勉强能跟上普通异能者的攻击。
此刻视野里的怪物头顶浮起半透明的结构示意图，脑部有个核桃大小的亮点在闪烁，像一盏小灯。
“原来如此。”他低声呢喃，右手的匕首突然泛起幽蓝微光——这是系统在注入恐惧能量。
“发什么呆？”堕仙使者嗤笑一声，抬手甩出三道黑芒。
陈玄策本能地侧滚，黑芒擦着他左肩划过，在墙上烧出三个焦黑的洞。
与此同时，最近的“暴食之喉”己经扑到面前，腥臭的触须裹着劲风抽向他的脖颈。
他就地一滚，匕首反手刺向怪物膝盖的骨缝——那里在恐惧领域里泛着暗黄色，是防御最薄弱的位置。
“咔嚓”一声，骨茬断裂的脆响混着怪物的嘶吼，陈玄策借着力道翻上怪物后背，手指死死扣住它黏滑的皮肤。
“找核心！”幻影导师的声音突然拔高，“它的痛觉神经被污染了，普通攻击没用！”
陈玄策咬着牙，左手揪住怪物后颈的触须用力一扯。
腐臭的黏液溅了他一脸，却让怪物脑部的亮点更清晰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匕首对准亮点位置全力刺下——
“噗！”
匕首没入三寸，怪物突然剧烈抽搐。
陈玄策被甩飞出去，撞在断墙上又滑落在地。
他抹了把脸上的黏液，抬头正看见那只怪物的脑袋像被扎破的气球般炸开，黑红色的浆糊里滚出一颗泛着幽光的晶体。
另外两只怪物突然停滞了。
它们的触须软软垂落，利齿间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然后像被抽走了线的木偶，轰然倒塌，化作黑色灰烬。
“有意思。”堕仙使者的瞳孔缩成细线，原本闲适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你竟然能解析到深潜者的核心。”他指尖的血眼突然爆成血雾，“但这只是第一关。”
陈玄策撑着墙站起，喉间尝到铁锈味——刚才撞墙时咬到了舌头。
他盯着堕仙使者，发现对方背后的传送门正在扩大，门内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尖叫。
“系统提示：恐惧值累积突破1000点，解锁白银级资格。”
熟悉的机械音让陈玄策精神一振。
他感觉有暖流从脊椎窜上头顶，原本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总是发颤的右手突然稳如磐石，连刚才撞出的淤青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更奇妙的是，他能“看”到空气里的能量流动——堕仙使者身上缠着深紫色的诅咒，传送门边缘跳动着暗绿色的腐蚀力。
“白银级的力量……”他活动了下手指，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刀花，“比青铜级强太多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堕仙使者突然暴起，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陈玄策本能地侧头，对方的指甲擦着他耳尖划过，在墙上留下五道深痕。
他反手挥刀，却被对方抓住手腕，指甲刺入他的皮肤，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候选人吗？”堕仙使者贴着他耳朵轻笑，“你身上有守关人的血脉，有克苏鲁的共鸣，最重要的是——”他的指甲突然刺入陈玄策的锁骨，“你对力量的渴望，比任何恐惧都浓烈。”
陈玄策疼得闷哼，却在这时看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猛地屈膝撞向对方下腹，趁其吃痛松手的瞬间，匕首划出一道弧光，精准割破了堕仙使者的手腕。
“啊！”
堕仙使者踉跄后退，手腕处的伤口里涌出黑色雾气，那雾气触碰到地面便腐蚀出一个深坑。
他恶狠狠地瞪着陈玄策，转身扑向传送门：“游戏才刚开始，守关人的杂种！等上古神话重现那天，我会亲自看着你跪在旧日支配者脚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己被传送门吞没。
陈玄策靠着墙滑坐下来，看着自己不断渗血的伤口——刚才那一下，堕仙使者的指甲里有毒。
但奇怪的是，伤口周围泛起淡紫色微光，毒素正被某种力量分解。
他摸了摸锁骨处的伤口，系统提示适时响起：“白银级能力激活：恐惧吞噬（被动），可缓慢分解负面能量。”
“做得很好。”老守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玄策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现出一个穿着暗金长袍的虚影，对方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像古潭般深邃的眼睛，“但堕仙说的没错，他们选你绝不是偶然。”
“上古神话重现……”陈玄策重复着堕仙使者的话，想起系统之前提到的“旧日支配者知识残片”，“这和我母亲的死有关吗？”
老守关人没有回答，虚影开始淡化：“你该回去了。记住，下次面对堕仙时，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们最擅长利用人心的裂缝。”
幻影导师的身影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句：“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与试炼空间不同，你离开的这三小时，现实里不过过去了十分钟。”
陈玄策抬头。
原本压在头顶的乌云正在消散，血红色传送门变成了银色光门。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最后看了眼废墟里那片蓝釉茶盏的碎片——这次，他没有停留。
穿过光门的瞬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等他再睁眼，己经回到了学校后巷的废弃仓库。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苏九儿的。
“喂？”他接通电话，声音还有些发哑。
“陈玄策？”苏九儿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你在哪？刚才局里接到报警，说后巷仓库有异常能量波动。我……我好像看到你进去了，但等我赶过来，门是锁着的。”
陈玄策低头看了眼手腕——刚才被堕仙使者抓伤的地方，现在只剩淡粉色的疤痕。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试炼空间里的腐臭味，可低头闻了闻，却只有普通的汗味。
“我在仓库里找东西。”他说，声音尽量平稳，“可能是野猫碰倒了什么，别担心。”
“那你现在在哪？”苏九儿的声音缓和了些，“我在仓库门口，你出来吧。”
陈玄策走向仓库大门，手刚碰到门把手，突然感觉有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窜起。
他低头，看见地面的水渍里倒映出一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淡紫色，竖瞳，像某种深海生物。
他猛地抬头，水渍里的倒影又变成了自己。
“玄策？”苏九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事吧？”
陈玄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夕阳的余晖里，苏九儿穿着米色风衣站在台阶下，发梢被风吹得有些乱。
她抬头时，耳坠上的碎钻闪了一下——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陈玄策突然想起试炼空间里那个被他戳破的“母亲”幻象。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匕首，体温透过刀柄传过来，让他安心不少。
“没事。”他走向苏九儿，“刚才有点走神。”
苏九儿皱着眉打量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陈玄策刚要否认，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屏幕，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候选人与‘红颜知己’苏九儿接触，触发隐藏任务：保护她的性命。任务失败，恐惧值清零。”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片刻，最终按下锁屏键。
抬头时，苏九儿正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东西。
“走吧。”他说，“我请你喝奶茶，加双倍珍珠。”
苏九儿笑了：“这次不许用我的优惠券。”
两人并肩走向巷口。
陈玄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可能是堕仙的余党，可能是其他异能者，也可能是……他摸了摸额间的星芒，那里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但不管是什么，他想，至少这次，他不会再被过去的恐惧困住了。
而在他们身后，废弃仓库的水泥墙上，一道淡紫色的符文正在缓缓浮现，又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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