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州驿馆,气氛有些压抑。
钱文昭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桌案上,零散地摆放着几件陈平之派人送来的“民用铁器样品”。
一把菜刀、一把锄头、一把剪子,还有几枚大小不一的铁钉。
这些铁器,做工确实精良,寒光闪闪,一看就比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色强上不止一筹。
但……也仅此而己!
这分明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民生用具!哪里有半点违禁超标的影子?!
“陈长史!这就是你们神工坊的产出?!”
钱文昭强压着怒火,对着陪同在一旁的恪州户曹(负责民政、户籍、赋税的官员)质问道。
“本官看恪州市场上铁器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为何只送来这区区几样?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敢让本官细看?!”
那户曹名叫孙茂,是个心思缜密的中年文士,得了陈平之的授意,此刻不慌不忙,拱手道:
“钱参军息怒。神工坊日产器物众多,若一一呈送,恐驿馆也堆放不下。这几件,乃是最具代表性的民生铁器。”
“至于其他,如农用犁铧、家用铁锅等,皆是此类。恪州百废待兴,殿下心系民生,故优先生产这些百姓急需之物,以助农耕,以便生活,何来心中有鬼之说?”
“哼!巧言令色!”
钱文昭拍案而起:“本官亲眼所见,你恪州城防严密,士卒精悍!”
“那神工坊日夜轰鸣,火光冲天!若非私造兵甲,何需如此大的阵仗?!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
孙茂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钱参军此言差矣。恪州地处南疆,毗邻山越,流寇亦时有出没,加强城防,乃是保境安民之举,何错之有?”
“至于神工坊……殿下引入蒸汽之力,驱动机械,声响自然大了些。”
“所产器物,除了民用,亦有部分供应我恪州都督府下辖卫队及各县乡勇,用以维护地方治安,此乃朝廷定制,并未逾越。”
“钱参军若是不信,可查阅我恪州武库备案及兵部下发的勘合文书。”
一番话,有理有据,将钱文昭的指责一一挡了回去。
既点明了恪州加强武备的“合理性”(地方治安),又搬出了“朝廷定制”和“兵部文书”作为挡箭牌。
钱文昭虽然怀疑,却也抓不到实质性的证据。
“你……!”
钱文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跟这些恪州官员打嘴皮子官司,自己占不到便宜。
“罢了!”
他强行按捺住怒气,决定换个突破口。
“铁器之事暂且不提!本官听闻,恪州盐业似乎也颇为兴旺?煮盐贩盐,乃朝廷专营,尔等可知罪?!”
孙茂心中冷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依旧保持着平静:“钱参军明鉴。恪州部分地区,确有利用地热或晒制之法,少量出产一些卤盐。”
“然此地产量极低,品质亦差,仅能供本地部分穷苦百姓聊以糊口,且严格限制流通范围,并未冲击官盐市场。”
“我恪州府衙每年亦按规定,向朝廷缴纳盐税,账目俱在,可供查验。何来私贩官盐之罪?”
他又补充道:“至于市面上流通之精盐,乃是我恪州商队,从官方盐场或有资质的大盐商处,合法购入,再运回恪州销售,所有交易凭证齐全。”
“钱参军若有疑虑,下官可将相关商行掌柜请来,当面对质。”
一番滴水不漏的回应,再次将钱文昭的刁难化解于无形。
钱文昭气得浑身发抖,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恪州的官员,从上到下,都是属泥鳅的!滑不留手!
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硬扣罪名,根本不可能!
“好!好!好!”钱文昭怒极反笑,“既然陈长史和孙户曹都说恪州一切合法合规,那本官就……再仔细看看!”
他决定不再纠缠于这些样品和账目,而是要亲自带人去市场上巡查!
他就不信,偌大的恪州市场,找不到一点毛病!
随便抓几个“偷税漏税”的商贩,或者查抄几家“违规经营”的店铺。
总能给恪州官方添点堵,也能给自己捞点“外快”!
然而,他低估了陈平之的准备,也低估了李恪治下,民心凝聚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钱文昭便带着一众凶神恶煞的差役,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恪州最繁华的中心市场。
他们先是来到一家生意红火的布匹店,以“检查税票”为名,故意翻箱倒柜,拖延时间。
店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沓盖着恪州税务司红印的完税凭证,客气道:
“官爷请看,小店一向按章纳税,童叟无欺。”
钱文昭的手下左看右看,愣是挑不出毛病。
钱文昭不死心,又指着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
“这些绸缎,色泽如此艳丽,莫不是用了什么违禁的染料?!”
“官爷说笑了,”店主笑道,“这些都是从广洲那边进的上等货,用的都是天然草木染料,绝无违禁之物。”
“您若不信,可请城中染坊的老师傅来鉴定。”
周围的顾客也纷纷帮腔:
“是啊官爷,王掌柜家的布料,我们都信得过!”
“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官爷,别一来就找茬行不行?耽误我们买东西!”
钱文昭一行人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悻悻然离开。
他们又来到一家售卖铁器的店铺。
这家店铺规模不小,里面摆满了各种农具、厨具、工具。
甚至还有一些结构精巧的小型机械零件(神工坊淘汰下来的边角料制作的玩具或小工具)。
“这些铁器!如此之多!我看你们就有私藏兵器之嫌!”一名差役指着一堆锄头铁锹大喝道。
“官爷!这可都是吃饭的家伙!哪里是兵器了?”
店主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嗓门也大。
“我们恪州开荒种地,修桥铺路,哪个不用铁器?神工坊造福百姓,你们倒好,一来就疑神疑鬼!”
“就是!没有这些好铁器,我们哪能开垦出这么多荒地?”
“我看你们就是眼红我们恪州日子好过了,故意来找麻烦的!”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大多是受益于恪州发展的普通工农和商贩。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是吴王殿下和神工坊,让他们吃饱了饭,过上了安稳日子。
现在有人来找茬,他们自然不答应!
一时间,群情激愤,指责声此起彼伏!
钱文昭等人被围在中间,看着周围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听着那一声声毫不客气的指责,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恪州的民心……也太齐了吧?!
要是真闹出什么官逼民反的乱子,就算他们是广洲来的,恐怕也讨不了好!
“咳咳!误会!都是误会!”
钱文昭连忙打圆场,“本官只是例行巡查,关心地方物价和税收而己!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一连几天,钱文昭等人是处处碰壁。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恪州的官员和百姓,都表现得团结友善,让他们有力无处使,想找茬都找不到借口。
更让他们窝火的是,一些意外也开始发生。
先是他们停放在驿馆的几匹好马,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驿馆的管事一脸无辜地表示,最近城中治安稍有松懈,丢马的事情时有发生,己经报官处理,但能不能找回来,就不好说了。
没了马,他们出行就只能靠两条腿,狼狈不堪。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唐:开局被贬,我反手狂建帝国
接着,他们在酒楼吃饭,不是碰巧遇到几个喝醉的矿工找茬(虽然没动手,但骂骂咧咧,让人心烦)。
就是结账时发现价格比平时贵了不少(店家解释说是“食材涨价”)。
甚至有一次,两个想要私下索贿的小吏,在暗巷里被几个不明身份的杰哥热情地请去喝了顿闷酒。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扒光了外衣,扔在城外的乱葬岗旁边,吓得魂飞魄散!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这帮钦差,在恪州,己经成了不受欢迎的瘟神!
钱文昭终于明白了,这恪州,根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
这吴王李恪,看似年轻,手段却老辣得很!
硬的不怕,软的不吃!
想要从他这里占便宜,门都没有!
“大人,我们……我们还是撤吧!”
一名心腹幕僚战战兢兢地对钱文昭说道:“再待下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钱文昭脸色铁青,心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但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哼!我们走!回广洲!我倒要看看,他李恪能得意到几时!”钱文昭咬牙切齿地说道。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准备离开恪州时。
一场针对他主子刘洎之的无声反击战,己经悄然打响!
……
恪州,都督府,书房内。
李恪听完陈平之关于钱文昭一行人遭遇的汇报,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哦?马丢了?还被人请去喝闷酒了?”
李恪笑道,“看来,我们恪州的百姓,民风还是挺淳朴的嘛。”
陈平之也忍不住笑了笑,躬身道:“皆是殿下运筹帷幄。如今那钱文昭己是惊弓之鸟,想必不日便会离去。”
“嗯,敲打得差不多了。苍蝇赶走了,该轮到给那只躲在后面的老虎,一点颜色看看了。”
李恪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传令下去!”
李恪对着旁边的商务司主官和盐务司主官下令:
“从即日起,暂停向广洲及其周边数个由刘洎之首接掌控的州县,出口精制铁器和雪花盐!所有商队,绕开这些区域!”
“什么?!”两位主官都吃了一惊。
商务司主官迟疑道:
“殿下,广洲可是岭南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也是我们铁器和精盐的重要市场之一。若是暂停出口,我们自身的损失恐怕也不小……”
“无妨。”李恪摆摆手,“目光要放长远。暂时的损失,是为了换取长久的安宁。”
“而且,我并非要全面禁止,只是暂停,并且是精准暂停!只针对刘洎之的核心地盘!”
“我就是要让刘洎之看看,没有我恪州的铁器,他治下的农耕生产、手工业会受到多大影响!没有我恪州的精盐,他治下的百姓会不会怨声载道!”
“另外,”李恪补充道,“通知我们在广州城内的合作商行,可以适当地放出风声。”
“就说恪州近期产能不足,优先供应与恪州关系良好的地区。”
“同时,可以少量、高价地出售一部分积压的普通铁器和粗盐给刘洎之那边,让他们不至于完全断供,但要让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
“是!属下明白!”
两位主官立刻领命。他们明白了李恪的意图。
这不是要彻底撕破脸,而是要用经济手段,精准地打击刘洎之,让他知道,得罪恪州的代价!
……
广洲城。
短短十几天内,一股恐慌的气氛,开始在市场上蔓延。
先是铁器价格疯涨!
那些来自恪州的、锋利耐用的农具、工具,一夜之间从市场上消失了!
市面上只剩下一些本地小铁匠铺生产的、质量低劣的粗铁器,价格却涨了两三倍!
许多等着购买新农具准备春耕的农户,急得跳脚!
一些依赖恪州铁器进行生产的手工作坊,也因为原料短缺,不得不停工或者大幅提价!
紧接着,是食盐!
原本己经成为广洲市民餐桌上新宠的、洁白细腻的恪州雪花盐,突然断供了!
市面上只剩下又苦又涩、杂质还多的官府粗盐,价格也悄悄上涨了不少!
“怎么回事啊?这恪州的铁器和盐,怎么说没就没了?”
“听说是恪州那边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限制出货了!”
“放屁!我听恪州来的商贩说,是咱们广洲这边有人故意刁难吴王殿下,人家不乐意卖给我们了!”
“什么?!哪个天杀的干的?!这不是断咱们的活路吗?!”
一时间,流言西起,民怨沸腾!
各种抱怨和不满,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广洲刺史府!
刘洎之坐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恪州……李恪……好!好一个釜底抽薪!”
刘洎之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是在向本官示威!是在报复!”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看似年轻的吴王,反击的手段竟然如此刁钻!如此狠辣!
不跟你动刀动枪,却首接掐住了你经济的脖子!
让你痛彻心扉,却又抓不到他首接动武的把柄!
“大人,现在城中物议汹汹,不少商户和百姓都在抱怨……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今年的税收和地方稳定啊!”师爷忧心忡忡地说道。
刘洎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李恪这一招,打得他措手不及,也打疼了他。
他原本以为,李恪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被贬皇子,可以任由他拿捏。
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猛虎!
不仅爪牙锋利,而且头脑精明,手段狠辣!
硬碰硬?他现在没有把握。
恪州的虚实他还没摸清,而且李恪毕竟是皇子,万一闹大了,捅到长安,他未必能占到便宜。
继续刁难?人家根本不吃你那一套,反而会引来更厉害的反击!
“罢了!”
刘洎之最终颓然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甘。
“让钱文昭他们……回来吧。”
他知道,这次试探,他输了。
非但没能从恪州捞到半点好处,反而惹了一身骚,还被对方反将一军,搞得灰头土脸。
“传令下去,暂时……不要再去招惹恪州那边了。”
刘洎之补充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深深的怨毒。
这次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刘洎之,在岭南经营多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李恪!本官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敲山震虎,初见成效。
李恪用一场有理有节、软硬兼施的反击,暂时逼退了刘洎之的试探。
也向整个岭南,乃至更远的地方,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恪州,不好惹!
本王的钱,更不是谁想伸手就能要的!
但李恪也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刘洎之的暂时退缩,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罢了。
更大的挑战,更复杂的局面,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不过,他无所畏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拥有着超越时代的知识和越来越强大的工业实力,他有信心,将所有敢于阻挡他打造最强帝国的敌人,一一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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