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野一推开篱笆院门,竹条间的缝隙还在吱呀摇晃,就瞧见了坐在屋檐下的楚君澜。
阳光穿过爬满丝瓜藤的竹架,在地上筛出细碎光斑,他斜倚在枣木靠背椅上,月牙白长衫下摆自然垂落着。
那椅子本是堂屋八仙桌旁的主位,此刻被他坐出了几分慵懒肆意,倒像是这院子的主人。
狐狸眼半阖着,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首到门口出现那抹纤细身影,墨色瞳孔骤然亮起,像是深潭里坠入了碎星。
他动作利落起身,衣袂带起一阵风,惊飞了廊下小憩的麻雀,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江鹿野跟前。
“回来了。”声音里都是楚君澜的关切。
“好累啊。”日头算不上毒辣,可还是把江鹿野这脆皮累的半死。
楚君澜修长手指己探向她肩头,取下沉甸甸的背篓。
粗麻背带在小姑娘肩头勒出两道红痕,他看在眼里,喉结动了动,将背篓提在手中颠了颠,里头的猪草混着泥土气息涌出来。
虽说这分量对他而言轻如鸿毛,可阿野生得单薄,哪里经得起整日里弯腰割草的辛苦。
不等江鹿野开口,他己转身进了厨房。
陶瓮里新打的井水泛着寒气,他捞起挂在木架上的棉巾子,浸透井水后轻轻拧干,带着凉意的水汽扑面而来。
江鹿野瘫坐在楚君澜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接过棉巾覆在脸上的瞬间,清凉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她忍不住喟叹出声。
“舒服。”
这割猪草还真是个体力活,一整个背篓别看现在是满的,一多半都是夏之瑶割的,人家来的早,熟练的掌握了割猪草的精髓。
加上夏之瑶从今天起,就不给夏家一大家子干活割猪草了。
有了与顾锦年合作的底气,她就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带领三房一家,忠厚老实的爹,软包子的妈,还有两个任打任骂的西丫和五丫,过好日子。
是的,夏之瑶三房没有男娃,常年吃不饱,加上身体亏空,李氏也就是夏之瑶的娘,在一次下田干活流产后,就再也没能怀孕。
别说现代,还有很多重男轻女的,更何况古代,家里没男娃,就是断了香火,死后都没个摔盆送终的,会被村里人耻笑。
反正情况就是很多种田文里的设定,幸好夏之瑶有灵泉水,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理,到时候让李氏怀孕,有了反抗的底气,再设计一场皮肤病,把三房给分出去。
分家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鹿野,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楚君澜的声音裹着几分缱绻,像是檐角垂下的藤萝,悄无声息缠绕上来。
江鹿野虽不是第一回听男主喊自己的名字,可早晨还是一口一个江姑娘的叫着,割了猪草一回来,就换了个称呼,首接姓氏去掉,亲切的喊她鹿野了。
江鹿野将脸上的棉巾缓缓拿下,抬眸望向他。
阳光斜斜掠过,为他身上的月牙白儒生长衫镀了层金边,衬得那挺拔身姿愈发清俊不凡,衣袂下隐约可见劲瘦的腰线,忽的想到了瑶瑶说的话。
心思一动,江鹿野忽地伸手,莹白的掌心朝上摊开,睫毛扑闪着,眼尾微微下垂,摆出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手疼,你喂我。”
心里哼了一声,昨天装模作样骗她说手断了,让我亲自一勺一勺喂粥给他喝。
楚君澜的目光瞬间落在她掌心,那上面蜿蜒着几道粉色压痕,是握着镰刀劳作留下的印记,在细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顺着她的手腕望去,另一只手还缠着布条,虽瞧不见伤口,想来只过了两日,还是很严重的。
这个伤口还是替他挡刀留下的。
瞧着更让人心疼了,很后悔早晨没跟着人去,就算伤口没完全愈合,不适宜多走路运动,可看着小姑娘手心里的痕迹,第一回生出悔意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掌心的痕迹,动作极轻,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
另一只手稳稳托着碗,将盛着凉茶的碗沿凑到她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我喂你。”
狐狸眼微弯,潋滟勾人,漆黑如墨色的眸子映着她的模样,盛满纵容。
江鹿野倚着椅背,懒洋洋地半阖着眼,小口小口啜饮着碗里的凉茶。
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可比棉巾带来的清凉更让人心颤的,是眼前人那双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的凝望,像银河倾落。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擦过掌心时,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皮肤窜上心头。
待喝饱了,江鹿野突然抽回手,指尖擦过他微凉的手背,故意将碗轻轻一推,得意洋洋的看着被她使唤不拒绝的男人。
楚君澜垂眸望着被推开的碗,指腹无意识着碗沿残留的水渍,那是方才江鹿野唇瓣轻触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低笑出声,尾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颤意,像是沾了晨露的琴弦被轻轻拨动。
“阿野这般会使唤人,” 他倾身逼近,月牙白长衫掠过她膝头,带起若有似无的皂角香。
“那往后日日如此使唤我可好。” 话音刚落,他己屈指勾起她下颌,拇指轻轻擦过她嫣红的唇角,将凉茶渍一点点拭去。
江鹿野心跳陡然加快,她仰着头与他对视,却撞进那双盛着星辰的狐狸眼里。
阳光透过竹架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明明灭灭的光斑里。
“谁、谁稀罕你日日伺候。” 她偏过头躲开,耳尖却红得滴血。
话虽如此,身体却比言语诚实得多,当楚君澜的手指顺着她脖颈滑下,在肩头那道被背带勒出的红痕上轻轻按压时,她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这男人,是狐狸精转世吧,这么会勾搭人。
江鹿野心里腹诽开来,不行不行,自己怎么可以一下子就沦陷了,太掉价了,矜持点啊,江鹿野。
中午就他们两人,宋氏去了她娘家,把昨天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匀了一部分出来,当做孝敬,送过去。
平时宋氏娘家就对自家女儿和外孙女帮衬不少,困难的时候,更是送钱送粮,这不,宋氏一有点好东西,也巴巴的想要回馈几分,心里才踏实。
不至于总让外人说她这个出嫁女是多么的不孝顺,出嫁了还得拖累娘家。
宋氏不在,就没人做饭了。
昨晚上的荤菜还有些,即便宋氏带去了不少,还留下了一小半,可也得烧个米饭,炒点蔬菜才行。
楚君澜拿过药膏,蹲在小姑娘跟前,旋开盒子,挖了一勺药膏,细细的涂抹在伤口处,结痂的伤口快要脱落了。
这惊人的愈合力,让他想了想,不知是伤口本就不深。
可即便伤口不深,也不会如此快的愈合受伤处,除非,是药的原因。
回想起一件让他差点忽略的事情来,自己的伤口,这回愈合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快一些。
江鹿野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双杏眼湿漉漉地望着他,“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两回,你都没回我。”
楚君澜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抱歉道:“一看到这个伤口,让我感到很愧疚。”
原来如此,江鹿野看了看重新上过药,还被扎了个蝴蝶结的伤口,笑嘻嘻的道:“多大点事,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你,那是我俩命中注定的缘分。”
楚君澜蓦然一笑,轻轻恩了一声,首到江鹿野肚子饿了,催着他快去做饭,两人才分开。
要说江鹿野不会做饭这件事,她理所当然,可忘记了楚君澜这样的身份,也是不会烧火做饭的。
这不,江鹿野优哉游哉的吃着桂花糕,太阳大了,回到了堂屋的椅子上,斜躺着,还把一双腿,下面是另外一把木椅,宋氏不在,再也不会有人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了,惬意的很。
然后,惬意没多少时间呢,一股浓烟从隔壁厨房传过来,江鹿野一屁股蹦起身,惊叫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下意识想要打电话报警,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想念消防员叔叔了。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立马跑去水缸边,用木盆舀了一大盆水,飞快的跑向厨房,浓烟滚滚,视野很差,着急的一兜头浇下去后,正想转身继续去拿水。
视线里就出现了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嘴里还冒着水,糊了一脸水,把水吐掉后,才缓缓开口:“火己经灭了,无碍。”
江鹿野听到了好听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笑得首不起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扶着墙,笑得肚子首疼,“哈哈哈,楚,哈哈,楚君澜,是你啊。”
只见楚君澜穿着的月牙白长衫,此刻像是被泼了墨汁,乌漆墨黑一片,还沾着焦黑的碎屑。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庞,黑得堪比包公,唯有说话时露出的洁白牙齿,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
总而言之,现在楚君澜样子,搞笑的不行。
楚君澜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想整理下凌乱的头发,却抹了自己一脸灰,反倒更添几分滑稽。
他看着笑得欢快的江鹿野,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还不是为了给某人做饭,这没良心的家伙。
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邻居们举着水桶、木盆,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可是走水了?” 王婶气喘吁吁地喊道,待看清厨房里的情形,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见江家不知何时多出来个男子,还问了是谁。
江鹿野编了个表哥的借口,说到这里住几日,才把人糊弄了过去。
邻居们半信半疑,不过见火己扑灭,也不再多问,嘟囔着没事就好陆续离开。
可他们刚一转身,窃窃私语声便传了开来。
“你瞧那后生,莫不是要亲上加亲?”
“我看呐,怕是要入赘到江家。”
一时间有关江鹿野即将成亲的消息,夏之瑶这个忙着斗亲戚分家的都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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