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端庄的语气：“皇上，臣妾己经答应了张大人的女儿，自然要去。现在正在挑衣服，想选一套最喜庆又不失身份的……要不皇上先帮臣妾看看？”
她试图用日常的对话来缓和气氛，但朱翊钧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挑衣服不急。朕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从宽大的龙袍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奏本，放在桌子上。正是今日朝堂之上，杨西知弹劾张居正的那份奏本。朱翊钧将奏本推了过去，目光冰冷。
王皇后有些疑惑地接过，展开细看。奏本上的字迹并不陌生，但内容却如同一道惊雷，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她仔细地看完了，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皇上……您相信这上面所说之事吗？张大人功在社稷，如今他不在了，这帮人就跳出来，明摆是在落井下石……”
朱翊钧看着王皇后说话，眼神依旧有些冷漠，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张先生他功在社稷，不假。可是，他贪污受贿，大肆敛财，家里富可敌国，这难道不是真的吗？他眼里没有朕这个皇帝，把朕当成了一个摆设，一个只能乖乖听话的木偶，这难道不是真的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向王皇后的心。王皇后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她知道，张居正的权势确实太大，大到几乎遮蔽了皇帝的光芒，但那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啊！
“皇后。”朱翊钧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首视着王皇后，声音冷得像冰，“朕告诉你，朕会让北镇抚司抄了张居正的家。让你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德高望重’的恩师，是如何对朕的，是如何‘辅佐’朕的！”
“什么？！”王皇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也拔高了，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皇上！您要三思啊！”
“皇上！张大人他……”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张大人他辅佐您十年，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将您从一个少年培养成如今的大明皇帝，他女儿出嫁，您还要抄了他的家？您让天下人怎么看？让后世怎么评价您？”
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皇后，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惊慌，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堵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眼神里的冷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走过去，扶起王皇后，让她坐在旁边的软垫上。
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些难过的情绪。然后看着王皇后，声音低沉，
：“皇后，其实你知道吗？朕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张先生，还有朕的母后，还有冯保，他们从来只关心朕能不能做一个明君，能不能成为这天下道德标准最高的那个人，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皇帝，而他们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朕到底快不快乐。没有人问过朕，到底想不想坐在那一把龙椅之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不过是背负着骂名的一个人罢了。”
说到这里，朱翊钧的眼睛里有些泪水，情绪有些难过。他别过头去，不想让王皇后看到他脆弱的一面。而一旁的王皇后，轻轻拿出手帕，递给他，声音温柔而坚定：“皇上，你我是结发夫妻，臣妾怎么不懂得您的难处。”
万历皇帝有些哽咽的继续说道：“万历中兴，他们都说，那是张居正的功劳，而朕呢？老百姓吃不饱饭要骂我，官员不发俸禄要骂我，天不下雨也骂我，士兵没粮饷还骂我。而他们，一个冯保，家财万贯，一个张居正，生活奢靡，他们却要求我躬行节俭……”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自嘲的苦笑。语气提高了几分继续说道：‘皇后。朕何尝不想做一个尧舜之君？朕披星戴月。宵衣旰食。不敢有一丝丝的懈怠，背负着天下的骂名。想着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中兴大明。而他们，朕最信任的两个人。却背着朕。做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朕要是不抄了他们的家。难消心头之恨！’”
王皇后一边安慰朱翊钧，一边说道：“可是……张大人他毕竟曾经是帝师……”
不等王皇后继续说下去，万历皇帝声音怒道，苦笑着，带着一丝丝质问：“帝师？他把自己当成了周公，可在朕看来。他比霍光，曹操，还可恶十倍！百倍！这十年来。他有把朕当成皇上吗？他当朕的家。做朕的主，把朕关在这个金丝笼里，朕忍受了十年！朕就是要抄了他的家。告诉天下人。没有张居正。朕一样可以中兴大明。一样可以做盛世之君！”
看着万历皇帝激动的态度，王皇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她知道皇帝这十年来所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心中一阵酸楚。她沉默了片刻，轻轻握住朱翊钧的手，那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皇上，”她柔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理解和体谅，“臣妾知道您心里苦，也知道您这十年来，为了社稷，受了多少委屈，担了多少骂名。可张先生……他毕竟对您有恩，对大明也有功。他女儿出嫁…能不能…给他们一点时间…”
朱翊钧猛地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随即又被愤怒覆盖：“皇后，您以为朕愿意这样吗？朕这十年，就像个囚犯一样，被困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动弹不得！他们告诉朕要节俭，朕就节俭，他们告诉朕要勤政，朕就勤政，而那个张先生，他永远不会让我满意。无论朕怎么做，如何做，他永远都觉得朕是一个不配做皇帝的人。”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的脸上充满了无奈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的说道：“可张居正呢？他却在外面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出行用三十二人的轿子抬，听个曲是上百人的乐师。家宴甚至比朕的御膳房都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看着王皇后继续说道：“皇后，您不懂！您身在深宫，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骂朕是昏君。说朕是一个只认师亲的无道昏君。”
“你知道外面的人还说什么吗？皇后。”朱翊钧越说越激动，：“他们说大明朝有两个皇帝。一个坐皇帝。一个站皇帝。”
王皇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只是用一种心疼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她知道，此刻的朱翊钧，就像一个被压抑了太久的少年，需要发泄，需要证明自己。张居正的去世，无疑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挣脱束缚，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契机。
朱翊钧握着王皇后的手。继续说道：“如今。张居正死了，杨西知的奏本来了，朕告诉你。皇后。朕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朕要抄了他的家，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朕不是只能任人摆布的木偶！朕要告诉他们，没有张居正，朕一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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