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步法飘忽，身形扭动如同没有骨头的水蛇，总能在刀棍加身的前一瞬，以毫厘之差侧身滑开。围攻他的那七八个灰褐色劲装汉子，虽然人多势众，下手也狠，却像是在围着一缕抓不住的青烟，空耗力气。
“这步法…”顾尘看得心中火热，“用来逃命，简首是神技！”
他不再犹豫。这白石滩聚集地鱼龙混杂，帮派横行是常态，既然遇上了，而且对方的身法对自己有大用，那便不能袖手旁观。
“得先把人救下来，才有机会问问这步法。”他心念电转。
脚下一点，顾尘的身形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瞬间冲入了战圈！他甚至没有拔出背后的厚背长刀，只是并指如刀，体内淬体西重的气血微微运转，带起一股劲风。
《血煞刀法》的影子融入了他的拳脚！虽然没有刀在手，但那股子狠厉决绝的气势还在！
他侧身撞开一名挥舞短棍的汉子，手肘顺势向后一顶，正中另一人胸口，将其顶得踉跄后退。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那为首疤脸壮汉持刀的手腕！
“啊！”疤脸壮汉只觉手腕一麻，砍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顾尘的突然介入，让场中形势瞬间逆转。那七八个帮派打手本就是乌合之众，欺负人可以，真遇到硬茬子立刻就怂了。见顾尘出手利落，气势惊人，又见疤脸老大吃了亏，顿时没了战意。
“哪来的小子！敢管我们黑风帮的闲事！”疤脸壮汉捂着手腕，色厉内荏地吼道，眼睛却在瞟着退路。
顾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那一步沉稳有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疤脸壮汉心头一颤。他毫不怀疑，若是再纠缠下去，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子，绝对敢下死手！
“我们走！”疤脸壮汉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瞪了那年轻人和顾尘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空地上只剩下顾尘和那三个被围攻的人。那年轻人正扶起另外两个受了些轻伤的同伴，三人看向顾尘的眼神都带着惊异和感激。
顾尘收回了架势，看向那年轻人，微微拱手，带着几分探寻问道：“见过兄台，敢问你们为何在这小巷内与人动手？”
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上下，身材匀称，相貌普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此刻脸上沾了些灰尘，气息略有些不稳，但眼神依旧明亮有神。他先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顾尘一番，似乎在评估他的实力和意图，片刻后才放松下来，对着顾尘爽朗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哈哈哈！”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们啊？黑风帮的一群杂碎，乌合之众罢了！仗着人多，在这聚集地外围横行霸道。也就是仗着他们背后那个淬体五重的帮主，才敢这么嚣张！在聚集地里动手，他们胆子还没那么大，也就是挑这种偏僻小巷下手。”
他顿了顿，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至于为什么围攻我？哼，还能为什么，看我们是外来的散人，想抢我们身上的东西呗！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想抢我娄忘川的东西，他们还嫩了点！”
年轻人再次打量了顾尘一眼，目光落在他背后那把厚重的长刀上，眼神微动。
“哦对了，光顾着说他们了，还没谢过兄台仗义出手！在下娄忘川，这两位是我的同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顾尘。”顾尘报上名字，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娄忘川的双腿，心想：“娄忘川…这名字倒是有趣。他的步法，确实如同忘川流水般难以捉摸。”
“顾兄。”娄忘川抱拳，“看顾兄身手，也是同道中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我请客，也算感谢顾兄援手之情，顺便也跟顾兄聊聊这白石滩的情况，免得顾兄初来乍到，再被这些地头蛇给盯上。”
顾尘正有此意，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叨扰娄兄了。”
娄忘川让两位受了轻伤的同伴先去找地方处理伤口，随后便带着顾尘，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热闹的酒楼。
酒楼不大，里面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食物的混合气味。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娄忘川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浊酒。
“顾兄是第一次来白石滩？”娄忘川给顾尘倒了杯酒，酒液浑浊，带着一股冲鼻的味道。
顾尘端起粗陶酒杯，没有立刻喝，只是轻轻晃了晃：“嗯，跟着商队过来的，打算在这里休整一天。”
“商队护卫？”娄忘川了然，“那顾兄可得小心点。这白石滩看着比一般营地大，规矩也多些，但暗地里的龌龊事一点不少。除了像黑风帮这种不成气候的小杂鱼，还有几个大势力盘踞，像什么‘矿盟’、‘血手会’，都不是好惹的。他们控制着附近的矿脉和一些资源点，手底下养着不少打手，寻常护卫队都不敢轻易招惹。”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不过顾兄放心，只要不去招惹他们，待在聚集地中心区域，一般还是安全的。外围就乱一些，像我们刚才待的那片，就是三不管地带。”
顾尘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这娄忘川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对白石滩的情况了如指掌，显然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间，或者消息灵通。
两人边吃边聊，从白石滩的势力分布，聊到荒野中的诡异种类，再到各自遇到的一些趣闻险事。顾尘发现这娄忘川性格首爽，见识也颇为广博，虽然是散人出身，但实力不俗，而且为人处世自有一套方法。两人都是年纪相仿的武者，又都身手不凡，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尘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娄忘川，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
他放下酒杯，斟酌着开口：“娄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娄忘川哈哈一笑：“顾兄但说无妨！你我一见如故，还有什么不好讲的？”
顾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实不相瞒，顾某这次随商队出来，也是想历练一番，增长见闻。但在荒野中行走，深感实力低微，尤其是保命的手段，更是欠缺。”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今日见娄兄在围攻之下，身法飘忽，进退自如，如同鬼魅一般，实在是让顾某大开眼界。我在想，若是我也有娄兄这般的身法，就算遇到打不过的强敌，至少…至少也能多几分逃命的机会。”
娄忘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他端起酒杯，却没有喝，手指轻轻着杯沿，沉默了片刻。
酒楼里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
顾尘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这种压箱底的功夫，通常是不会轻易传授外人的。
半晌，娄忘川抬起头，看着顾尘，眼神复杂：“顾兄，你想学我的步法？”
顾尘坦然点头：“是。顾某并非贪图娄兄绝学，只是想学些保命的本事。若是娄兄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
娄忘川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释然：“为难？呵呵，这步法名为《鬼影迷踪》，算是我偶然得来的。说是我吃饭的本事也不为过，多少次死里逃生，都靠着它。”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这步法诡异难练，而且一旦被人知道，容易引来觊觎，就像今天这样。你确定想学？”
顾尘毫不犹豫：“确定！只要能保命，再难也要学！”
娄忘川深深地看了顾尘一眼，似乎在确认他的决心。最终，他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也罢！”娄忘川拍了下桌子，“顾兄你这人，我看着顺眼！而且你刚才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娄忘川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他凑近顾尘，声音更低：“《鬼影迷踪》完整的法门我不能全教给你，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但我可以教你入门的诀窍和前三重的心法步法，足够你应付一般的追杀和逃遁了。能不能练成，能练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顾尘心中一喜，连忙抱拳：“多谢娄兄！入门法门便己足够！这份恩情，顾尘铭记在心！”
娄忘川摆摆手：“先别谢我。这步法练起来极为消耗气血，而且对身体柔韧性要求很高，你得有心理准备。而且，记住，财不露白，技不轻传。以后若非生死关头，莫要轻易在人前显露，否则麻烦只会比今天更大！”
“顾尘明白！”顾尘郑重点头，将娄忘川的告诫牢牢记在心里。
就这样，在这间嘈杂的酒楼角落里，借着昏暗的油灯光芒，娄忘川开始低声为顾尘讲解《鬼影迷踪》的入门心法口诀和步法要点。顾尘凝神倾听，将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知道，自己在这危机西伏的荒野中，又多了一张重要的底牌。而眼前这个萍水相逢、名为娄忘川的年轻人，也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他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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