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桥洞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艾草堆被湍急的水流冲垮，枯黄的枝叶在泥水中翻滚。我蹲在齐膝深的积水里，伸手去捞被冲走的铜人模型，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后背。忽然，上游冲下来一个密封的玻璃罐，在浑浊的水面打着旋。
玻璃罐里，泡得发白的蜈蚣尸体扭曲缠绕，中央裹着一张X光片。我抹去玻璃上的水雾，患者姓名栏"陆九渊"三个大字赫然在目，胸椎处清晰可见半截手术剪的金属阴影。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这个名字，正是师父的旧名。
"别看了！"师父突然冲过来，抄起药碾狠狠砸向玻璃罐。碎渣迸溅，划破他掌心的旧伤疤，鲜血混着泥水蜿蜒而下。"周百草当年往我脊椎扎剪刀时，你还在孤儿院吃鼻涕呢。"他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缝合痕迹如同一道蜈蚣，和X光片上的金属阴影完全吻合。潮湿的空气里，血腥味与草药味交织，令人作呕。
桥洞深处传来苏半夏的咳嗽声，摄像机的红光在霉斑遍布的墙面上跳动。她吐出的黑血溅在纱布上，凝结的血块里竟藏着细小的金属颗粒。我用放大镜仔细查看，那些闪烁的金属碎屑，分明是手术器械的轮廓。
"今早收的二十斤断肠草呢？"师父突然暴怒，一脚踹翻装药的竹篓。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僵住——底层草叶里，一个微型定位器闪着幽蓝的光，外壳印着周氏医院标志性的蛇形图案。
急救车的鸣笛刺破雨幕，上周救过的贵妇人被担架抬进桥洞。她丈夫的金表磕在急诊室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院长说必须立刻手术！"我瞥见他公文包里滑落的会议记录，"2023年中医取缔提案表决名单"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师父的银针闪电般扎进贵妇人耳后翳风穴。就在这时，她突然睁眼，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腕："陆大夫...当年大火...周百草换了麻醉剂..."心电监护仪响起刺耳的警报，她脖颈瞬间爆开蛛网状血痕，和之前中毒的男孩如出一辙。我摸到她后颈微微凸起的芯片，周百草己经披着白大褂出现在门口。
"医疗事故鉴定组马上就到。"他的皮鞋无情碾碎我捡起的金属碎片，嘴角挂着冷笑，"上次首播让你师父火了，这次刚好拍个身败名裂。"
千钧一发之际，苏半夏突然举起首播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有三十万观众正在观看。镜头里，师父从药渣堆里抽出一个发霉的档案袋。1998年的监控截图清晰可见：周百草往输液瓶倒砒霜时，胸牌上还印着"实习医师陆九渊"的字样。
"这疯子篡改病历！"周百草恼羞成怒，抢过护士手中的镇静剂，狠狠扎向师父脖颈。危急关头，我本能地哼起《汤头歌诀》的哭丧调。师父手腕翻转，银针精准刺入周百草肘部天井穴——这个位置，竟与X光片里那截手术剪的位置分毫不差。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红蓝灯光穿透雨幕。师父把铜人模型塞进我怀里，暗格弹出的羊皮卷上，人体经络图每个穴位都标注着不同日期。我定睛一看，最近的那个红圈，赫然标记着今天的日期。暴雨仍在肆虐，而更大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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