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一处废弃的砖窑，黑得像大地张开的巨口。
窑洞内，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光幕，在黑暗中投射出幽冷的光，映照着一张张被疲惫和风霜侵蚀过的、却依旧坚硬如铁的脸。
“将军……这……”
一名年轻的队员，声音干涩，他指着光幕上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盘踞的雄城，喉结滚动，“这他妈……怎么进去？”
没有人回答他。
整个窑洞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每个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赵云没有说话，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光幕。那是【微型高智能侦察无人机】——“飞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传回的实时画面。
高耸的城墙上，火把连成一条火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士卒如同提线的木偶，往来不绝。城门口，盘查的队伍排成长龙，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被翻来覆去地搜查，连拉货的马车底盘都不放过。
【操！袁绍这草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了？】
赵云的内心，闪过一丝烦躁。
【我们失踪的天灯，还有那支被灭口的巡逻队，己经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邺城，己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外松内紧的囚笼。
“将军，强攻，我们连城墙都摸不到。”一名副官的声音低沉，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声东击西，也找不到‘西’在哪。”另一人补充道，“所有城门都一个德行，根本没有薄弱点。”
年轻队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难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穿越了半个天下，最终却要被堵死在这座城的外面？
赵云依旧沉默。
他的手指，在光幕的操作界面上轻轻滑动。
“飞鸟”的视角猛地拉低，掠过冰冷的护城河水面，沿着那布满青苔的城墙根，急速飞行。
画面在飞速移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赵云的手指停住了。
画面定格。
在城墙根一处极其隐蔽的位置，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正不断地向外冒着污浊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水。洞口，被碗口粗的铁栅栏，焊得死死的。
那是一条排污水道的出口。
窑洞内，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将军！”
“这里！”
赵云没有理会队员们的激动，他将画面不断放大，仔细地分析着铁栅栏的结构、水流的速度、以及周围的环境。
许久，他才关掉光幕，窑洞内重归黑暗。
“计划。”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冰冷，却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一组，今夜三更，去西门。”
“不用搞太大动静，找个商队，惊几匹马，把货掀了，堵住城门就行。”赵-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把水搅浑，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里。”
“明白！”一组的队长沉声应道。
“我亲率突击队，十人。”赵云的目光，扫过黑暗中那几道最矫健的身影，“趁乱渡河，从水道潜入。”
他顿了顿，看向负责装备的队员。
“林川那狗东西给的‘无声腐蚀剂’，够用吗？”
“报告将军！”那名队员立刻回答，“足够融化掉一座铁山！”
“很好。”
赵云站起身，黑色的劲装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其余人，原地待命。等我的信号，分批次，用同样的方式跟进。”
“城内，南街尽头，有一座破庙。那里，是我们的集结点。”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整齐划一的回应，在狭小的窑洞里，激起一阵低沉的轰鸣。
……
三更时分。
邺城西门，骤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马匹的嘶鸣，货物的倾倒声，商贩的哭喊，夹杂着兵士的怒斥，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护城河冰冷的河水中，十几个黑色的影子，如同水中的幽魂，悄无声息地贴着水面，划向那面高耸的城墙。
赵云一马当先，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前方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洞口。
很快，他们抵达了。
一名队员从防水囊中，取出一支牙膏状的管子，将里面墨绿色的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碗口粗的铁栅栏上。
没有声音。
没有火花。
只有一股极其刺鼻的酸味，一闪而逝。
那坚固无比的精铁栅栏，在接触到膏体的瞬间，如同被热刀切开的牛油，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滩黑色的、冒着细微气泡的烂泥，汇入了污浊的河水之中。
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妈的，这味道，比林川那狗东西的脚还臭！】
赵云的内心飞速吐槽了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弯腰，钻进了那片令人作呕的黑暗之中。
腥臭、粘稠的液体，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
隧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整个人，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一动不动。同时，他猛地抬起右手，向后方打出了一个代表“停止”和“噤声”的战术手势。
身后的九名队员，动作整齐划一，瞬间静止。
赵云侧过头，将耳朵贴在湿滑冰冷的墙壁上。
他听到了。
从那黑暗隧道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极富节奏的声音。
“嗒……嗒……嗒……”
那是军靴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兵器甲叶相互摩擦的、细微的“哗啦”声！
【操！！！】
赵云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点！
【下水道里……他妈的竟然有巡逻队？！袁绍这孙子，是把整座城都当成他家的龟壳了吗？！连都派人守着？！】
此刻，他们被堵死了。
身后，是开阔的护城河，一旦退出去，西门的混乱平息后，他们就会立刻暴露在河对岸可能存在的暗哨视野之下。
前方，是未知的、正在靠近的敌人。
这条狭窄、肮脏、无法转身的排污水道，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甚至，己经能隐约听到巡逻兵不耐烦的抱怨声。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也不知道校尉发什么疯，非要我们来这粪坑里溜达……”
“少废话！听说前几天山里丢了一支巡逻队，连根毛都没找着！上面怀疑有奸细混进来了！让我们打起精神！”
声音就在前方不足二十步的地方！
赵云身后的队员们，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青筋毕露，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进，是正面硬撼。
退，是万劫不复。
赵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决绝。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九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打出了一连串快到几乎出现残影的、简洁而致命的战术手势。
一个代表“正面迎敌”的突刺动作。
一个代表“全部拿下”的抓握动作。
最后一个手势，让所有队员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赵云的手，指向了前方的敌人，然后，又重重地，指向了自己身上这套黑色的“龙牙”劲装。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狸猫换太子！】
一名队员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命令。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气音吐出了两个字。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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