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东京的天空被燃烧弹染成血红色。张九爷戴着破旧的日军钢盔，混在撤退的关东军队伍中，望着靖国神社的鸟居在火光中扭曲。赵守义的军布缠在腰间，布料下的体温正在逐渐消失——自从瀛洲岛一别，他的生魂己在人间滞留太久。
“九爷，地宫入口在绘马殿后面。”阿青压低声音，袖口的北斗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神机营密探回报，犬养次郎正在用‘八坂琼勾玉’融合幽冥铁券，试图打开‘黄泉比良坂’。”
神社后院的樱花树早己枯萎，树干上钉满写着“武运长久”的木牌，每个木牌都渗着黑血。张九爷的归藏鼎残片突然发烫，映出地下深处的场景：犬养次郎跪坐在青铜祭坛上，背后是巨大的黄泉国壁画，八岐大蛇的尾巴正缠绕着完整的幽冥铁券。
“小心！”赵守义突然推开他。三道黑色咒符从屋顶袭来，落地化作持刀的纸人——正是日本阴阳师的“式纸之术”。阿青甩出连环弩，弩箭却被纸人吸收，反而让它们的刀刃泛起红光。
“这些纸人吸了幽冥之力。”张九爷掏出柳叶刀，刀柄残留的朱砂印记己淡如青烟，“用火焰！它们怕阳火！”
赵守义点燃随身携带的汽油弹，火光照亮绘马殿的暗门。门后是螺旋向下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往生咒，却被人用鲜血改成了“生魂献祭咒”。更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关东军亡灵组成的“靖国阴兵”，他们的军装上布满尸解仙的金斑，手中的三八大盖枪尖滴着黑血。
地宫中央，八根缠着注连绳的青铜柱撑起穹顶，柱身刻着与归藏鼎相同的卦象。犬养次郎站在中央祭坛，胸口嵌着完整的幽冥铁券，背后悬浮着漆黑的“黄泉之门”，门后传来千万个怨灵的哭嚎。
“张九爷，你来得正好。”他的声音不再是机械音，而是混着黄泉浊气的轰鸣，“天皇需要永恒的士兵，而你，将成为打开黄泉的最后人柱。”
话音未落，阴兵们突然冲锋。赵守义的双枪在黑暗中喷火，却发现子弹穿过阴兵身体后，反而让它们吸收了火药的阳气，变得更加狰狞。张九爷甩出墨斗，墨线却被注连绳弹开——这些绳子浸过尸解仙的血，早己沦为邪物。
“阿青，去毁了青铜柱上的卦象！”张九爷大喊着冲向祭坛，“犬养，你以为融合中日邪术就能永生？别忘了，铁券的真正力量是……”
“是让所有贪婪者看见自己的结局！”犬养次郎打断他，铁券突然发出血光，“你看这黄泉之门，里面关着的，正是你在东陵放走的慈禧阴魂，还有孙殿英、沈墨白……所有妄图染指铁券的人，都将成为我的祭品！”
黄泉之门轰然开启，无数怨灵涌出。张九爷看见慈禧的尸身拖着残破的旗袍，孙殿英的军服沾满尸蟞王的黏液，他们的眼中都倒映着同一个场景——东京湾的密苏里号战舰，日军正在签署投降书。
“不！”犬养次郎怒吼着注入力量，“大日本帝国不会败！”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八岐大蛇的鳞片，背后的黄泉之门竟开始吞噬现实世界的火光。
赵守义突然明白过来：“九爷，他要让整个东京沉入黄泉，用死亡构建永恒的神国！”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想起在三星堆神国看见的幻象——原来，生魂滞留人间的代价，是成为黄泉的引路人。
“阿青，带九爷走！”赵守义将炸药包塞给同伴，“我去拖住阴兵，你们毁掉祭坛！”
“赵兄弟！”张九爷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一片逐渐消散的军布。赵守义转身冲向阴兵群，双枪在手中舞出死亡的圆，最后一枚手榴弹在怀中炸开，暂时挡住了黄泉怨灵的攻势。
阿青趁机爬上青铜柱，用《鲁班经》中的“断龙术”破坏卦象。张九爷则冲向祭坛，却被犬养次郎的蛇尾缠住。铁券的红光映出他眼中的倒影——不是自己，而是叶红妆在莫高窟坠落时的微笑。
“叶姑娘……”他喃喃自语，手中的柳叶刀突然发出微光，“你说过，镜子最可怕的是人心的欲望……”
犬养次郎的蛇尾突然松开，他惊恐地看着张九爷手中的刀：“不可能！叶红妆的血己经融入归藏鼎，你怎么还能……”
“因为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铁券里。”张九爷将刀刺入祭坛中央，“而在每个甘愿做凡人的灵魂里。”
祭坛轰然炸裂，幽冥铁券应声碎裂。黄泉之门开始崩塌，犬养次郎的身体被吸入黑暗，他的最后一声嘶吼混着东京的防空警报：“我不甘心……”
赵守义的身影在火光中浮现，他的笑容依旧明亮，却越来越淡：“九爷，该跟这鬼地方说再见了。”
张九爷想要抓住他，却只握住一团萤火。阿青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指向地宫顶端——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光辉，将黄泉之门的裂缝一点点缝合。
当他们爬出地宫，东京的大火己近尾声。靖国神社的鸟居倒塌在废墟中，露出里面供奉的“神器”——不过是块染血的铁券残片，和无数日军士兵的亡灵牌位。
阿青捡起半张烧焦的《读卖新闻》，上面的日期是1945年8月15日，头条新闻是“天皇陛下宣布终战诏书”。张九爷望着远处的皇宫，那里飘起了白旗，却有几缕黑烟依然顽固地升向天空。
“九爷，该回家了。”阿青低声说。
海风带来咸涩的气息，混着樱花的残香。张九爷摸了摸腰间的柳叶刀，刀柄上的朱砂印记不知何时重新浮现，虽然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极了叶红妆当年在湘西赶尸时，鬓角那抹倔强的红。
三个月后，北平琉璃厂。张九爷坐在新开业的“鉴古斋”里，手中的青铜灯台映出三个身影：赵守义倚着门框擦枪，叶红妆在柜台后摆弄符纸，陈老夫子正对着一本《鲁班经》打盹。当然，这些都只是幻觉，就像窗外飘着的雪，看似永恒，实则触手可化。
“客官，您瞧这青铜鼎。”他笑着向进门的年轻人展示归藏鼎残片，“上面的卦象啊，讲的不是长生，是该把贪心收一收，好好过日子。”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张九爷望向窗外，琉璃厂的街道上，孩子们正在追逐一只流浪猫，阳光穿过糖葫芦的糖衣，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他知道，这人间的烟火，才是最坚固的封印，比任何铁券、神鼎都要永恒。
至于那些幽冥深处的故事，就像他藏在鞋底的半块铁券残片，终将随着岁月的磨损，成为旧时光里的一声叹息——提醒着每个路过的人：永生的诱惑从未消失，但总有人愿意做那个守着人间灯火的凡人，用一生的光阴，堵住欲望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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