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荷坠入井口的瞬间,耳畔响起晨钟暮鼓。水面泛起金色涟漪,却非下坠而似上升——她穿过一层冰凉膜状物,跌坐在青石板上时,满目皆是倒悬的星斗。
"这是……井中天?"她摸到发间簪子,乌木簪头突然浮现"守静"二字。记忆如开闸洪水:二十年前龙虎山脚,紫袍道人将婴孩托付给赵铁匠,襁褓里塞着这把刻有禁制的雷击木簪。
井壁渗出暗红液体,凝成无数带倒刺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具水晶棺,棺中青年与她怀中消散的道人面容酷似,只是眉心多出枚铜钱烙印。
"张清源?"她扑向棺椁,却见棺盖内侧密密麻麻刻满生辰八字。最上方两行令她浑身发冷——
**李长青 庚子年七月初七子时**
**张清源/黄西爷 壬戌年三月初三寅时**
水晶棺突然翻转,露出底部青铜阵图。九枚铜钱剑钉在阵眼,其中三枚己经锈成黑绿色。赵小荷的簪子突然发烫,竟与某枚铜钱产生共鸣——那正是当年师父刺入她襁褓的护命钱!
"原来如此……"她扯断白发缠住铜钱剑柄,"所谓典当,实为养蛊。"
簪子插入阵眼的刹那,井底响起齿轮咬合声。青铜锁链节节断裂,水晶棺中的"张清源"倏然睁眼,金黑异瞳流转着阴阳二气:"赵姑娘,你迟了二十年。"
"你是……黄西爷?"赵小荷连退三步,后背抵上井壁。
青年轻笑,抬手间井水倒卷成镜。镜中浮现1983年雨夜:师父李长青跪在青铜棺前,将龙凤玉佩一分为二。玉佩离体的瞬间,棺中双生子突然暴起,金瞳者咬住师父手腕,黑瞳者哭喊着去抓玉佩……
"当年他本有机会彻底灭杀我。"黄西爷抚摸着水晶棺上的生辰八字,"可惜舍不得你这具'镇魂鼎'。"
赵小荷如遭雷击。簪子应声而碎,露出内里暗藏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与棺盖上完全相同的八字。
锁链断裂处渗出黑雾,凝成张清源半透明的身影。他的道袍染满晶化碎屑,手中桃木残剑却泛起青光:"小荷,用钥匙开天门!"
黄西爷的异瞳骤然收缩:"你竟敢化灵?"
回答他的是穿心一剑。残剑刺入金瞳的瞬间,整个井底开始坍缩。赵小荷咬牙将钥匙插入阵眼,青铜阵图突然展开成八卦盘,盘中央缓缓升起……
一具贴着血符的草人。
草人胸前钉着七枚铜钱,其中三枚正是赵小荷从小佩戴的护命钱。最骇人的是草人背后用金线绣着:
**替身傀儡·赵小荷**
**典当物:道骨**
**换取:镇魂七载**
井水化作倾盆血雨,赵小荷的乌发寸寸成雪。记忆终于完整:她本是天生道骨的弃婴,被师父典当灵根换取镇压当铺七年,而张清源才是真正的……
"镇魂鼎!"黄西爷的狂笑震得井壁开裂,"李长青好算计!用道骨滋养鼎器,再以鼎器困住当铺——可惜他算漏了人心。"
张清源的灵体突然凝实,残剑迸发青光:"他算准你会贪图完整魂魄!"
桃木剑穿透草人的瞬间,赵小荷心口剧痛。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脱离身体,与张清源的灵体重叠——原来二十年来,她的道骨一首在供养这具"人形锁"!
黄西爷的金瞳开始流血:"你们竟敢……"
"师父当年留的后手。"张清源握住赵小荷的手,两人的血在八卦盘上汇成太极图,"从来都不是镇压,而是……"
**同归于尽。**
井底升起耀眼白光。赵小荷在最后一刻看到,黄西爷的肉身化作飞灰,而张清源的灵体裹着半块玉佩没入她的眉心。
当铺在晨曦中崩塌时,朝阳下的新坟突然裂开。赵小荷爬出坟茔,手中紧握融合的龙凤玉佩。她鬓角的白发间,一缕青丝正在悄然生长。
远处传来晨钟,道观废墟上不知何时立着块无字碑。碑前插着柄生锈的铜钱剑,剑穗上系着张泛黄当票:
**"典当者李长青,质押物轮回资格,换取弟子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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