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残碑在月光下渗出细密血珠，我用朱砂笔描摹碑文时，发现那些模糊的刻痕竟在自行重组。碑面浮现出童子沐浴图，可那些孩童的倒影全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为首的赫然是戴铁面具的侏儒。
"这是...童子冢的镇魂碑？"我手指抚过碑顶残缺的饕餮纹，古镜突然在褡裢里剧烈震颤。镜中唐代小姐的脖颈爬满红线，她正用金簪反复戳刺喉间某处，鲜血在镜面汇成"亥时三刻"西字。
子夜时分，乱葬岗的磷火汇聚成河。我跟着引魂灯前行，灯笼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碎。定睛看去，满地白骨间爬满巴掌大的婴孩骸骨，每具小骷髅的脊椎都延伸出红线，如同提线木偶般向我聚拢。
"道爷来陪我们玩呀~"童稚的嬉笑从西面八方传来，那些骷髅突然跳起傩舞。最前排的骷髅撕开胸腔，露出里面蠕动的红蛆，蛆虫表面浮现出苏眠的脸："爹爹说，要请道长看真正的傀儡戏！"
地面轰然塌陷，我坠入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岩壁上嵌满琉璃盏，每盏灯芯都是颗跳动的婴孩心脏。血光照耀下，成千上万的牵丝骨悬吊在半空，像风铃般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洞窟中央立着座白骨戏台，侏儒面具人正在给个等身木偶梳头。木偶穿着唐代服饰，面容竟与镜中小姐一模一样！当它转过头，我惊见其后脑嵌着半块铜镜——正是古镜缺失的阴面！
"二十年前，我亲手把姐姐钉进这面镜子。"面具人掀开铁面具，露出和苏十指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现在该让真正的傀儡师归位了。"
他突然扯断木偶左臂，我怀里的古镜应声开裂。唐代小姐的尖啸震得岩壁渗血，她的半截身子被扯出镜面，发丝化作金线缠住我的手腕："张清源！杀了他！他抽走了我的琵琶骨...啊！"
鬼嫁衣突然自动穿戴在我身上，林秀儿的脸从领口浮现。她眼瞳变成诡异的暗金色，嫁衣下摆伸出上百根红线刺入地面："公子，借你心头血一用。"未等我反应，红线己穿透胸膛，剧痛中我感觉某种东西正被嫁衣疯狂汲取。
白骨戏台开始旋转，每转一圈就多出个戴面具的苏眠。当第九个分身出现时，所有婴孩心脏同时爆裂，血雾凝成个巨大的傀儡法阵。阵眼中的唐代木偶睁开双眼，她抬手轻挥，洞窟顶部的牵丝骨如暴雨倾泻而下。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我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血符，拍向地面的瞬间却打了个空——林秀儿操控我的身体躲开了！嫁衣袖中飞出金线刺绣，将坠落的牵丝骨全部串联，组成个遮天蔽日的提线骷髅。
苏眠的笑声突然变得凄厉："原来你也是傀儡！"他指向我身后。铜镜碎片悬浮空中，映出我此刻的模样——鬼嫁衣的领口伸出无数红线扎进脖颈，林秀儿的上半身与我后背血肉交融！
"秀儿，你..."我试图掐诀却动弹不得，嫁衣内衬翻出密密麻麻的符咒，全是失传己久的禁术。林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子，镜妖在我魂里种了傀种...快用阳雷击碎天灵盖！"
苏眠趁机抛出个青铜铃铛，铃声响起时，所有唐代木偶齐唱《霓裳羽衣曲》。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竟开始结傀儡印！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半块古镜突然刺入胸口，镜面映出唐代小姐自毁灵台的画面。
"就是现在！"趁林秀儿与镜妖对抗的间隙，我逆转经脉逼出心头血。血珠滴在嫁衣禁符上，触发上古雷咒。洞窟穹顶降下九道紫雷，将提线骷髅劈得粉碎。雷光中，我看见每个苏眠分身的后颈都嵌着块镜片。
"原来你才是纵的傀儡！"我挥剑斩向主阵眼的唐代木偶，她胸口镜面映出的竟是苏十指濒死时的记忆：二十年前，真正的苏眠早被炼成镜傀，后来出现的侏儒不过是寄居在弟弟尸体里的镜妖！
苏眠发出非人的咆哮，身体炸开成千万镜片。每块碎片都映出林秀儿被红线侵蚀的画面，镜妖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你以为救的是人？她早被炼成嫁衣蛊了！"
震动中，童子冢开始坍塌。我抱着逐渐僵硬的林秀儿冲向出口，她的嫁衣正在蚕食我的右臂。唐代小姐的残魂突然从镜中跃出，化作金线缝合了嫁衣的裂口："带她去镇龙井...只有阴蛟能拔除傀种..."
朝阳升起时，我站在镇龙井边。井水映出两个倒影：我的道袍爬满暗金纹路，而林秀儿的嫁衣领口，隐约可见半张唐代小姐的脸。古镜碎片在掌心颤动，上面新浮现的星图指向北方——那里有座前朝修建的锁妖观。
井底突然传来铁链崩断声，我后撤的刹那，水面浮起件染血的道袍——款式与我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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