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寺山门在雨中扭曲成獠牙状，檐角铜铃里塞着风干的婴舌。我踏过门槛时，青铜匣突然炸开，匣中婴孩的腐肉顺着裤腿往上爬，在掌心凝成个血字："嗔"。
大雄宝殿内，十八尊血罗汉正撕扯着某个道士的西肢。定睛看去，那人的道袍纹样竟与师兄七分相似！当最后一根臂骨被扯断时，罗汉们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里钻出青鳞小蛟——每条蛟尾都系着青铜镜碎片。
"施主好重的嗔念。"住持的声音从韦陀像后传来。那是个浑身长满肉髻的胖和尚，手中禅杖挂着九颗头骨，最大那颗的眉心钉着师父的七星锁魂针！他掀开袈裟下摆，露出半截蛟尾："可识得此物？"
禅杖撞击地面的刹那，血罗汉们吐出粘稠的梵文。经文在空中交织成网，每处节点都嵌着青铜镜碎片。当碎片映出我的倒影时，西肢突然不受控制地结出佛印——正是玉真公主在观星台施展的炼傀诀！
"阿弥陀佛..."住持的肉髻突然裂开，喷出带鳞片的蛆虫，"公主等您多时了。"他身后幔帐无风自动，露出后面首通地底的螺旋台阶。台阶扶手上嵌满人牙，每隔七阶就摆着盏头盖骨油灯，灯芯是蜷缩的婴灵。
地宫石门刻着《燃灯录》最后一章：以嗔念为引，可化血浮屠。推门的瞬间，怀中的古镜残片突然发烫——整座地宫竟是用青铜镜砌成！镜中无数个"我"正在重复惨死的过程，而每个死亡的终点都站着个戴孝妇人。
"源儿..."最中央的巨镜中伸出只青鳞手，"来娘亲这里..."妇人扯开孝服，腹部有道狰狞的缝合口，里面传来熟悉的蛟吟。我认出那针脚——正是鬼嫁衣上的金线绣法！
七星骨剑突然自行出鞘，剑柄饕餮纹咬住我手腕。剧痛中，前世记忆如毒蛇钻入脑海：玉真公主剖腹产子那夜，接生婆用青铜镜割断脐带，将我的胞弟炼成了...这柄骨剑！
"现在明白为何七星噬主了？"住持的蛟尾缠住石门，"剑身是你胞弟的脊骨，剑魂却是你的嗔念..."他突然扯下颗肉髻砸向地面，血水漫过之处，镜宫开始坍缩成卍字咒印。
林秀儿的梵唱在此时穿透地宫。那盏人皮灯笼悬在穹顶，灯芯处的魂魄正在吞噬婴灵。当青光笼罩剑身时，我清晰看见胞弟的残魂在饕餮纹中挣扎："哥...毁了镜子..."
古镜阵列突然折射出九重幻境。每个幻境都是镇龙墓的场景，八具与我容貌相同的尸体正在同时苏醒。最东边的墓穴中，复活的守棺人撕开胸腔——里面跳动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心脏！
"九曜连珠时，公主就能..."住持的话被骨剑贯穿咽喉打断。我踩着血罗汉的残躯跃向中央巨镜，剑尖刺入镜面的刹那，八百年前的怨气喷涌而出。镜中妇人突然分娩出条黑蛟，而那蛟龙的瞳孔里，映着正在掐诀的我自己！
鬼嫁衣的残片在此刻燃烧。林秀儿的虚影握住我持剑的手，带血指甲抠进饕餮纹："公子看准摇光位..."剑锋偏转三寸，镜面裂纹突然蔓延成北斗阵图。当辅星亮起时，整座镜宫开始逆向旋转，将漫天梵文绞成血沫。
住持的蛟尾炸成血雨，每一滴都在地面蚀刻出《龙骨渡厄经》。我扯下染血的袈裟裹住古镜，布料上浮现出二十八宿的倒影。在镜宫彻底崩塌前，最后一块碎片映出惊悚真相——玉真公主的真身，竟是当年青云观地窖里那盏长明灯！
暴雨骤停时，我站在荒草丛生的官道上。怀中的青铜镜嗡嗡震颤，映出百里外冲天而起的九道血柱——每道血柱下方，都有个正在挖坟的"我"。东南佛寺方向传来婴儿啼哭，那哭声与青铜匣中的腐肉共鸣，在胸腔内凝成颗跳动的...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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