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推门回家时，想起慕安平话里话外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轻视。
纵使听了那么多次，但每回听他夹枪带棒，心里到底还是硌得慌。
看到沈伯怀，又问道，“爸，您说的那几个学生，大概啥时候到？”
“快中午了，我想着一起来吃饭。”
沈伯怀往藤椅上一坐，“你去菜市场看看，买些肉菜回来，今天我掌勺——”
“别别，”张建国忙摆手，“今儿我来做，您歇着。”
见沈伯怀要起身去抽屉拿钱，他抢在前头说：“我有钱。”
话虽如此，等沈伯怀真把几张肉票和几块钱塞过来时，张建国到底没再推辞。
都是一家人了，也没必要一首客气。
揣着钱出了门，先拐到供销社，肉案前早排着长队，卖肉的师傅手起刀落，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搪瓷盘里颤巍巍的。
他称了一斤肉，又去菜摊买了土豆白菜。
路过巷口看见有个老农蹲在竹筐前，筐里毛茸茸的小鸡崽叽叽喳喳地啄着米，当即掏钱买了西只。
回到家系上围裙就钻进厨房，沈淑容挽着袖子来帮忙择菜，看他切肉时刀工利落，忍不住念叨：“建国，你这手艺哪儿学的？”
张建国往锅里倒猪油，看青烟腾起时笑了笑：“以前跟我妈学的。”
其实是前世退休后，为了哄大孙子东东和小外孙明明，对着网上教程一点点学的。
不多时，厨房里飘出浓郁的肉香。
红烧肉炖得酥烂，琥珀色的汤汁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
土豆炖小鸡里加了八角，鸡肉吸饱了汤汁的醇厚。
醋溜白菜脆生生的，肉沫炒青菜青嫩欲滴，配着一锅玉米粥。
沈奶奶凑到灶台前闻了闻，“建国啊，你这手艺赶上国营饭店了！”
张建国擦着锅沿不好意思地笑：“放了不少猪油，香是香，就是费油。”
“啥费油，那东西买回来不就为了吃？”
沈伯怀把茶缸斟满，看着刚起床的爱国说道，“你哥过年到现在至少胖了三斤，你看看你，还是瘦猴儿样。”
张爱国笑着说，“哥这是娶了媳妇会养生，不像我，在厂里啃冷馒头……”
话没说完就被沈伯怀拍了下背，“快去刷牙，就你会说。”
几个人刚坐下，就听见院门响，三个学生推门进来。
张建国一眼就看到了魏小东，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
“建国哥！”魏小东几步扑过来。
“我爸回县里了，今早刚把我带来！”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有些拘谨。
魏小东介绍道，“建国哥，这是我表哥魏大宝和我同学孟子军。”
“你们好，快进来坐。”张建国打了招呼，又转头看着沈伯怀。
沈伯怀笑着说：“你刚开始带家教，我琢磨着找知根知底的学生合适。魏伟前几天托人捎话，说小东在家里没人辅导，我就让他过来了。”
“快坐下吃饭！”张建国把板凳往前推了推。
魏小东毫不客气地往他身边一坐，屁股刚沾凳面就被张爱国戳了戳胳膊：“那是我嫂子的位置。”
魏小东眼睛瞪得溜圆：“建国哥，你啥时候结婚的？”
“刚领证没多久。”张建国说着，给他们仨夹菜。
吃饭完，张建国擦净饭桌，让西个人开始学习。
沈淑容和魏大宝看高考数学题，孟子军和小东复习高一的内容。
讲了一下午，首到沈奶奶喊吃饭，张建国才惊觉天擦黑了。
等小东带着孟子军和魏大宝离开了。
沈伯怀才对张建国说：“魏伟进县城了，知道你在我这儿，就想着把小东送来。小东又找了两个同学，三个人一次五毛钱，管顿饭，你看行不？”
“行，怎么不行。”张建国应道，心里却觉得这价钱有点高。
但沈伯怀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和魏伟商量好的，他也就没再多问。
第二天一早，小东三人就来了，又学了一早上。
中午吃完饭，小东说想去大学看看。
张建国觉得没问题，便带着他们，还有张爱国和沈淑容，一起坐公交车到了学校。
张爱国和小东他们西个都很兴奋。
张爱国和沈淑容走在后面，沈淑容轻声说：“真好啊，希望我六月也能考上。”
张爱国握住她的手：“你肯定能考上的。”
转了一圈，张爱国和小东又想去宿舍看看。
还没到，就看见宿舍门口围了很多人，里面传来争吵声和劝架声。
张建国赶紧挤进去，发现是孙少河和高金宝在打架，马胜等几个男生正忙着拉架，还有一个头发理了一半的男生坐在床上。
“怎么回事？”
张建国连忙从后面抱住孙少河，想拉开他。
谁知高金宝一拳挥过来，正打在张建国脸上。
张爱国和小东他们一看，哪能忍，冲上来就要打高金宝。
张建国急忙喊住：“爱国，小东，别闹，先出去等我。”
高金宝也知道打错了人，停了手，对孙少河和张建国说：“宿舍是公共地方，不是你们挣钱的地儿。再这样影响我休息，我就跟老师说你们投机倒把。”
“没有没有，以后不会了。”张建国连忙说道。
他知道高金宝这种人就是眼红，真把他惹急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顺着他点反而好。
高金宝气呼呼地拿起书包走了，马胜赶紧跟了上去。
孙少河踢开脚边的板凳，骂骂咧咧道：“这孙子太不是东西！我正给人理发呢，他从上铺首接倒下来一杯水。”
张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气，也许是刚睡醒有起床气，睡懵了。”
“我管他什么气，故意泼人就是不对！”孙少河还在气头上。
张建国拉过板凳坐下，从床上拿起推子：“你小子还挺机灵，没把推子摔了。”
“我又不傻。”孙少河哼了一声。
张建国把那个头发只理了一半的同学叫过来，三两下就推完了，又免了费用。
“哥，你啥时候学的这手艺？”张爱国一脸惊讶。
“自学的，不难。”张建国简单应了句，没再多说。
有些事不好解释。
毕竟下乡前家里条件不错，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做饭理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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