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与紧张的气息,距离高考仅剩两个月。
张建国丝毫不敢懈怠,全身心投入到备考工作中。
原本每周去补习班两次,如今他几乎天天晚上过去,周末更不用说。
补习班的学生都是复读生,经历过一次失败,他们比谁都清楚时间的珍贵,个个卯足了劲学习。
即便如此,张建国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让李梦颖能更方便地辅导学生,他把沈淑容的自行车拿给她用,还特意安排李梦颖每周多来一次。
毕竟越临近高考,学生们在数学这门科目上暴露出的问题越多。
好在这七个学生底子不错,又肯吃苦,一年来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学习劲头。
考前一个月,张建国干脆承担起了学生们的饮食工作。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骑着车去菜市场采购新鲜食材,回到家再精心准备一日三餐。
随后又马不停蹄地骑车回到学校,下课后再匆匆赶回来照顾学生们。
看着张建国忙得脚不沾地,几个学生过意不去,劝道:“建国哥,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们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吧。”
张建国却摆摆手,眼神坚定:“坚持住!就剩二十来天了,再累也就这点时间。你们也要咬牙坚持,玩命背、努力学!”
就这样,在烈日炎炎中,张建国来回奔波,人也瘦了一圈。
高考当天,他早早把学生们送到考场,又急忙赶回去准备饭菜,提着热腾腾的饭盒在考场外焦急等待。
两天的考试终于结束,张建国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
然而,就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有西个学生面露难色,坦言学费暂时凑不齐。
张建国大手一挥:“年前给就行!要是能介绍新学生来,每人还能再减一块钱。”
学生们听了,愁云顿时散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张建国也没闲着,帮着学生们一起估分、填报志愿。
功夫不负有心人,八月初,七封录取通知书陆续送到手中。
张建国激动得热泪盈眶,补习班的名声也随之传开,不少落榜生纷纷找上门来。
这次招生,张建国更加谨慎。
他深知,打基础阶段,口碑至关重要。
只要学生成绩好,学费暂时交不上也没关系。
最终,他精挑细选,留下了十名学生。
住宿依旧是老规矩,想住的学生每月多交五块钱。
张建国开始新一轮的忙碌与期待。
八月的江安县,终于允许个体经营。
政策一放宽,张建国就第一个跑去申请了个体营业执照。
趁着放暑假,他在批发市场租了间十来平米的铺面,又找了李大美帮忙。
搬来一台家里的老式缝纫机,挂上的确良衬衫,从慕小旺那里又进了些棉布,让李大美做了几件裙子挂着。
虽然货品不多,但每件衣服都搭配着布包或皮包一起卖,倒也别具一格。
张建国还盘算着十一之后去广州淘些时髦衣服。
因为九月中旬,是沈淑容的预产期。
她的肚子比一般孕妇大得多,九月初就住进了医院。
张建国开学后忙得脚不沾地,索性把补习班交给李梦颖和王洋打理,服装店有李大美和魏伟照看,他自己则整天在医院、学校之间奔波。
沈淑萍也特意赶来帮忙。
可过了预产期,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天深夜,沈淑容突然说肚子疼,张建国一个激灵跳起来喊医生。
看着沈淑容被推进产房,他在走廊上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建国,坐下歇会儿。”沈伯怀劝道。
“爸,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都进去三西个小时了......”
“双胞胎是要久一些。”沈淑萍轻声解释道。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面色凝重:“产妇大出血,血库正在调血。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建国脑子“嗡”的一声,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保大!一定要保大!”
“我们会尽全力,但双胎确实有风险,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建国瘫坐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 “不要了...淑荣,我不要孩子了...你得好好的啊......”
“爸!”沈淑萍惊呼。
张建国转头一看,沈伯怀己经晕倒在地。
等把沈伯怀安顿好再赶回产房,等来的却是奄奄一息的沈淑容。
“生了...…”她气若游丝地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张建国抱着沈淑容尚有余温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淑荣...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的眼泪浸湿了沈淑容的病号服,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人。
窗外,太阳逐渐升了起来,可张建国的世界却在这一刻永远失去了色彩。
只是他没有再哭,就是静静地抱着。
张爱国提着热腾腾的饭菜赶到医院时,才知道嫂子没了。
他看见哥哥像尊雕塑般坐在病房,怀里紧紧抱着己经冰冷的沈淑容。
沈伯怀醒来后出奇地平静,轻轻抚过女儿苍白的脸颊,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张爱国找来一辆三轮车,沈伯怀执意要亲自蹬车送女儿回家,要让女儿埋在沈家地头。
他说,“淑荣一辈子没离开过我们沈家,现在埋你们老张家地里做什么。”
张建国没说什么,抱着沈淑容坐在车斗里,阳光照在沈淑容安详的脸上,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车轮碾过乡间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埃。
老家的堂屋里,三副柏木棺材静静摆放着,这是沈伯怀前些年给自己和父母准备的。
张建国打来温水,建国拧干毛巾,给沈淑容擦了身子,梳了头发。
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痛她。
当给她换上那件的确良衬衫连衣裙时,一滴泪终于砸在她胸口。
“淑荣,这件裙子你穿着真好看...”张建国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淑荣,跟着我这两年,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下辈子...下辈子要是再遇见,你一定要躲着我走,我这人不惜福,配不上这么好的你。”
下葬那天,张建国亲手捧起第一抔土。
黄土落在棺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砸在他心上。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就剩张建国和沈伯怀。
张建国跪在坟前,哭着说,“爸,是我害了淑荣。她是为了给我生孩子才没了。”
沈伯怀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摇了摇头:“建国啊,这不怪你。”
“如果当初我让她跟着你去张家住就好了。是我存了私心,想让爱国给我当儿子,你们是老张家的根,我命里...本就不该有儿子。是我遭报应了啊。”
两个人在坟前又坐了大半天,才蹬着自行车回去。
张建国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忍不住又开始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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