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秋生和文才勾肩搭背，嘴里哼着曲儿。
正是戏班散场时听到的那首，什么“我对你爱爱爱爱不完”。
今晚兰桂芳的告别戏棚演唱会，两人可是大饱耳福眼福，现在还意犹未尽。
文才咂咂嘴，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师兄，咱们这么早回来干嘛啊？”
“那兰桂芳唱得可真带劲儿，再听几首都好啊！”
秋生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废话！当然得赶在师父回来前溜回来！”
“万一那些小鬼没把元宝叠完，咱们也好歹能装装样子，糊弄过去不是？”
秋生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个小竹筐，“来！”
文才“哦”了一声，从自己怀里掏出几个鹌鹑蛋，放进竹筐里。
“师兄，就这么点儿，能行吗？咱们答应的可是一筐鸡蛋呢！”文才有点心虚。
秋生瞪他，“嘘！小声点！”
“鸡蛋不要钱啊？这些鹌鹑蛋就不错了，好歹也是蛋！”
“那些小屁孩懂什么，有的吃就乐翻天了！快走快走！”
两人推开义庄的木门，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一进门，两人就愣住了。
只见地上，此刻整整齐齐码放着三大筐叠好的元宝。
“哇！”文才忍不住惊呼，“这么多！这些小鬼……还真能干啊！”
秋生也是一脸惊讶，随即得意起来。
走到香案前，将那小竹筐摆在香案上。
“各位小朋友，辛苦了啊！”
“这些蛋，你们慢慢吃，别客气，吃完了早点歇着啊！”
说完，他赶紧拉了一把还在那儿对着元宝啧啧称奇的文才。
“喂！还看什么看？赶紧溜了！”
然而，两人刚摸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拉开门栓。
“砰！”
大门自己关上了！
一股阴冷的风凭空卷起，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不许走！”
一个空灵飘渺，又带着几分稚嫩的童声，在寂静的义庄内回荡。
秋生和文才猛地转过身。
只见香案后面，那些泥塑娃娃身上都泛起一层淡淡的荧光。
光点汇聚，飘落在地。
随后地上便出现了一群穿着肚兜的小孩子。
男男女女，约莫十几个。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儿的小男孩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小手指着秋生和文才。
“你们骗人！说好的一筐鸡蛋！就拿这么点儿糊弄我们！我们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话音刚落，身后那群小鬼立刻齐声喊了起来。
“大欺小！死的早！”
“大欺小！死的早！”
秋生咧嘴露出一丝凶恶的笑容。
从腰间摸出一根短棍，在手里掂了掂。
“嘿！你们这些小东西，胆子不小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些灵婴被他这么一吓，齐齐往后缩了缩。
文才一看这招有效，顿时也来了劲头，摩拳擦掌。
“师兄！把棍子给我！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秋生把木棍递给他。
文才接过棍子，耀武扬威地指着那群灵婴。
“刚才是谁说要吃蛋的？啊？”
“自己把手伸出来！看我不打烂你的手！”
灵婴们的头头，往前挪了一步，伸出小手：“我说的！”
文才眼睛一瞪，举起木棍就朝那小手打去。
然而，这一下却被灵婴给抓住了木棍。
“兄弟们！上啊！”灵婴头头喊道。
“嗷——！”
所有灵婴像是得到了进攻的信号。
一拥而上，瞬间将秋生和文才淹没！
“哎哟！”
“我的头发！”
“别抠我眼睛！”
义庄里顿时鸡飞狗跳。
秋生和文才哪里是这群数量占绝对优势，又力气奇大的灵婴对手。
他们身上瞬间挂满了小鬼，有的拽头发，有的扯耳朵，有的抱着腿不放。
秋生仗着身手还算灵活，左支右绌，勉强还能招架几下。
文才可就惨了。
他本就笨手笨脚，这会儿更是被几个灵婴合力抬了起来。
“啊！放我下来！你们要干什么！”
灵婴们根本不理他。
抬着文才就朝义庄正中的一根顶梁柱撞了过去！
“砰！”
文才结结实实撞在柱子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发出一声闷哼。
整个人像滩烂泥一样滑了下来，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这还没完！
几个灵婴拖着他还在发软的双腿，再次将他往那根柱子拖去。
“不……不要啊……”
“DUANG！！！”
文才两眼一翻，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
那撞击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双腿中间最要害的部位！
刹那间，文才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痛。
从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传遍西肢百骸。
鸡飞蛋打！
真正的鸡飞蛋打！
就在文才感觉自己快要升天的时候。
“吱呀”一声，义庄的门被推开了。
林九提着个小灯笼，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正闹得欢腾的灵婴们动作一滞。
看到是林九，脸上纷纷露出些许畏惧之色。
林九扫了一眼两个狼狈不堪的徒弟。
像是没看到任何异常，轻咳一声，淡淡道：
“哎，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径首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喝起了茶。
灵婴们面面相觑。
有林九在，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但就这么放过这两个骗子，又心有不甘。
几个胆子大的灵婴，又开始对着秋生和文才做鬼脸，吐舌头。
或者隔空揪揪他们的头发，算是小小的报复。
秋生和文才敢怒不敢言，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九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好了，闹够了就回去吧。”
灵婴们不敢违抗，一个个不情不愿地化作点点荧光。
重新回到了香案后的那些泥塑娃娃之中。
林九这才站起身，走到两个倒霉徒弟面前。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文才，又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秋生。
“哼！算你们两个运气好！”
“这次戏耍的，还都是些本性善良的灵婴。”
“要是惹到上面摆着的那三个，被那些三番两次打胎掉形成的魔婴缠上。”
“你们两个小子，可就不是现在这点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
秋生和文才听得心头一凛，尤其是听到“魔婴”二字，更是吓得打了个寒颤。
林九看着两个徒弟这副惨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这两个臭小子，一天不惹祸就不安生。”
“明天一早，我就把这些灵婴全都送到蔗姑那里去。”
“省得你们整天跟他们搅在一起，净给我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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