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的指尖几乎要掐进陈老手腕的皮肤里。
坠落时的风灌进领口，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地底的轰鸣——老王的手腕在他另一只手里越来越凉，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
陈老的指甲抠进他掌心，带着湿黏的温热，是血。
"砰！"
落地的震动撞得他膝盖发颤。
潮湿的霉味裹着金属锈气涌进鼻腔，宋观踉跄两步，后背重重磕在一道冰凉的青铜壁上。
抬头的瞬间，十二道青铜门如巨柱般立在西周，门上浮雕的北宋官服纹路在幽光下泛着青灰，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正顺着他的鞋边攀爬，像有生命的蛇。
"宋哥！看这里！"
小李的尖叫带着哭腔。
宋观转头，见她半跪在地上，相机镜头正对着最近的青铜门缝。
女孩的手指在快门键上发抖，屏幕里的画面却清晰得刺眼——门内壁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被相机自动对焦功能拉得纤毫毕现："崇宁三年鬼市银铤造"。
"崇宁三年..."陈老突然踉跄着扶住门框，他的声音比黑雾更冷，"钱老说过，活祭场的最后一次运作就是崇宁三年。"
宋观的掌心突然灼痛。
他这才发现，青铜门上的银铤纹路正随着心跳起伏，与他掌心里那道淡青色契印产生共振。
每道银纹亮起时，门缝里的黑雾便翻涌得更凶，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要冲出来。
"陈老！"他抓住老人颤抖的胳膊，"手札残卷！"
陈老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抬头。
他从怀里摸出半卷染血的《宋案手札》，泛黄的纸页在黑雾中发出微光。
当残卷边缘擦过青铜门环的刹那，宋观的太阳穴骤然炸裂般剧痛——阴阳目自动开启，无数碎片在眼前飞旋：
青瓦飞檐的古宅里，一个穿着靛青长袍的男人跪在香案前，案上摆着带血的银铤。
他手里攥着把刻刀，正往自己锁骨下方刻契印，嘴里念着："陈家子孙，代记活祭，封血脉于古物，换开封府尹残魂庇护..."
"这是...我先祖？"陈老的声音突然哽咽。
他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锁骨处的淡青契印，"钱老说我是意外，说记录者血脉早该断绝...可原来...是先祖主动封了血脉，想断了轮回。"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
青铜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门缝里的黑雾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在众人面前凝成一道银铤铺就的通道。
通道尽头悬浮着巨型法阵，无数银钉组成扭曲的符文，李强的虚影正站在阵眼处，手里捏着一沓照片——宋观一眼认出，那是近三个月青河市失踪的古董商们。
"那些人...不是失踪。"小李的相机镜头微微发抖，"是被选中的祭品。"
"他们的血能滋养青铜门。"陈老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带血的银钉，"钱老说过，要重启轮回就得用活祭...原来他说的重启，是让记录者血脉借青铜门永生。"
宋观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李强的虚影抬头，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指尖的照片正一张张贴向法阵中央的空位。
老王昏迷的脸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莲花胎记明灭的模样与银铤上的纹路重叠——原来老王才是最后一个祭品？
"工牌！"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老王的衣领。
那枚沾着血的工牌还挂在老人脖子上，在黑雾中泛着暖黄的光。
宋观将工牌按在法阵中央，刹那间，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哀嚎——是开封府尹的残魂！
银钉组成的符文开始崩裂。
陈老锁骨处的契印突然泛起金光，与宋观掌心的契印连成金线，缠绕在崩解的符文中。"阴阳共契..."宋观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不是牺牲，是血脉与目力的共鸣。"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
李强的声音从法阵深处炸响。
一道锁链突然从黑雾里窜出，缠住陈老的咽喉。
老人的脸瞬间涨红，手札残卷"啪"地掉在地上。
宋观扑过去要拽锁链，余光却瞥见小李举起相机，闪光灯在黑暗中炸出刺目的白光——
相纸从相机底部缓缓吐出，显影出半页泛黄的纸。
宋观眯眼望去，上面的字迹与陈老手中的残卷严丝合缝："鬼市银铤铸造者陈...伪善组织初代首...以活祭养青铜门..."
"陈..."陈老艰难地转头看向宋观，喉间的锁链勒得他说不出话。
地底突然传来十二声青铜撞击。
宋观抬头，十二道青铜门同时映出不同朝代的活祭场景：唐朝的石棺、明朝的祭坛、民国的地下室...原来轮回从未停止，只是换了层皮。
"接住！"小李突然将显影的相纸塞进宋观手里。
女孩的指尖还带着相机的余温，"去拍卖行，他们下一批祭品...在明天的拍卖会上。"
宋观低头，看见陈老身上的深灰西装——那是青河市最大古董拍卖行的定制款，领口还别着半枚拍卖行徽章。
他突然想起，最近三个月失踪的古董商，都是那家拍卖行的常客。
锁链突然收紧。
陈老的身体软下来，喉间的银钉混着血沫涌出。
宋观攥紧相纸，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是陈老的血，带着银铤的冷。
"走..."陈老的嘴唇动了动，"别让...活祭继续。"
青铜门再次轰鸣。
宋观背起老王，拽着小李往通道外跑。
他能听见身后黑雾翻涌的声音，能听见李强的冷笑渐远。
跑过陈老身边时，他顺手扯下老人身上的西装外套——深灰色的布料还带着体温，拍卖行的徽章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出口的光越来越近。
宋观回头，看见陈老的身影被黑雾吞没，手里的半卷手札飘落在地，最后一页的血字在幽光中若隐若现："阴阳共契，终须有人...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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