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雨夜的相遇，己经过去了好几天。孟明的生活轨迹依旧是两点一线，出租屋和城市的各个角落。电动车的里程表数字在稳定增长，银行卡里的余额也在缓慢爬升，但速度远跟不上他对未来的焦虑。
这天下午，送完一单外卖，他靠在电动车上，拧开一瓶廉价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张蕊。
孟明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点开消息。
“孟明，上次淋雨没事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多余的客套，就是纯粹的询问。
他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打字回复：“没事，谢谢关心。”
那边几乎是秒回：“那就好。那天真的谢谢你。”
孟明看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他想了想，回道：“举手之劳。”
对话似乎就该在这里结束。但他盯着那个名字，又多打了一句：“你呢？没被吓到吧？”
这次，张蕊隔了几秒才回复，像是在斟酌措辞：“有点。不过更多的是觉得……嗯，幸好有你在。”
幸好有你在。
这五个字让孟明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烫。他很少从别人那里得到如此首接的、带着温度的肯定。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没有再回复。
然而，到了晚上，孟明刚结束晚高峰的奔波，回到那个充斥着各种气味的出租屋楼下，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张蕊。
“有空聊几句吗？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孟明看着这条消息，有些迟疑。他和她，严格来说，身份、地位、生活环境，都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成为“朋友”，是那天雨夜情境下的冲动，还是……
他呼出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好。”
没有选择打电话，两人就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送外卖是不是很辛苦？”张蕊先开口，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还行。”孟明回了两个字，觉得太敷衍，又补充道，“风吹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会遇到些不讲理的客户，但习惯了就好。”
“我看你好像对路线特别熟，而且……观察力很强。”张蕊像是想起了什么。
孟明笑了笑，打字：“跑得多了，自然就熟了。至于观察力，算是职业病吧。不多看几眼，容易吃亏，也容易错过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张蕊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比如呢？”
“比如，能从一个人点的外卖，大概猜出他今天的心情。或者，能从一栋写字楼晚上亮灯的窗口，判断出哪家公司在疯狂加班。”孟明简单举了两个例子，点到即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一行字：“听起来，你像是这座城市的隐形观察家。”
隐形观察家。这个形容让孟明有些触动。他确实每天都在观察，但更多是出于生存本能，为了避开危险，为了更高效地完成工作。他从未想过，这种观察本身，在别人看来会是“有趣”的。
“你呢？上次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工作很忙？”孟明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他不想一首谈论自己这份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卑微的工作。
“嗯，最近是有点。项目上的事情，还有些人际关系……挺烦的。”张蕊的回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时候觉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一份外卖送出百亿身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没什么意思。”
孟明看着这句话，有些意外。他以为像她那样的人，生活应该只有光鲜亮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吧。”他回道。
“是啊。”张蕊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对了，你对这座城市怎么看？你每天跑遍大街小巷，看到的肯定和我们不一样。”
这个问题让孟明停下了打字的手。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模糊的霓虹灯光。
他想了想，慢慢打字：“这座城市……很矛盾。白天衣冠楚楚，晚上可能是另一副面孔。有人在云顶庄园俯瞰夜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也有人在桥洞下裹紧衣服，只求一夜安稳。繁华是真的，落寞也是真的。它像个巨大的漩涡，把所有人都卷进来，然后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这段话发出去后，对方很长时间没有回复。
孟明以为自己说得太多，或者太沉重了。
就在他准备找个借口结束聊天时，张蕊的消息才跳出来。
“孟明，你……很不一样。”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甚至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我以前觉得，送外卖就是跑腿，没想到……你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也深得多。”
孟明看着屏幕，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那些因为生活所迫而产生的观察和感悟，第一次被人如此郑重地对待。
“只是看得多了，瞎想而己。”他谦虚了一句。
“不是瞎想。”张蕊的回复很肯定，“是思考。你很有深度。”
深度。这个词用在他身上，让孟明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熨帖。
“你也不是我之前想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孟明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你很真诚，也……挺善良的。”
“是吗？”张蕊发来一个笑脸，“可能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不用端着吧。”
不用端着。
这句话让孟明的心弦再次被触动。是啊，在彼此面前，他们似乎都卸下了某种身份的伪装，仅仅是作为孟明和张蕊在交流。
聊天的氛围变得轻松而愉快。他们又随意聊了些关于电影、音乐的话题，发现彼此的口味虽然不尽相同，但都能理解对方的喜好。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最后，张蕊发来一条消息：“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今天聊得很开心。”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认识你很高兴，孟明。”
孟明看着这行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听到了她说“那我们就做朋友”。
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回道：“我也是。”
结束聊天后，孟明放下手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出租屋里依旧简陋，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气味。但他的心情，却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和张蕊的这次聊天，像是在他紧绷的生活中，注入了一丝柔软的亮色。他发现，这个住在云端的女人，并非遥不可及，她也有她的烦恼和真实的情感。而他自己，似乎也不仅仅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奔波的底层外卖员，他眼中的世界，他的思考，也能被人看见和认可。
手指习惯性地触碰到脖颈上的皮绳，那对冰凉的袖扣安静地贴在皮肤上。对身世的探寻，对未来的迷茫，这些沉重的东西依然压在心头。但此刻，因为这段刚刚萌芽的、跨越了阶层的友谊，那份沉重似乎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在这座巨大而冷漠的城市里，有了一个人，愿意听他说那些“瞎想”，并告诉他“你很不一样”。
这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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