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着卫星控制中心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子弹。朵朵蜷缩在值班室的折叠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自从三天前陆卫国失踪，整个基地进入高度戒备，父亲几乎住在了主控室。
"朵朵，该吃药了。"白兰端着一杯温水和粉色药片进来。这是林薇特制的镇静剂，用来缓解卫星信号带来的头痛。
朵朵假装吞咽，实则将药片藏在了腮帮子内侧。她需要保持清醒——预见告诉她，今晚会有大事发生。果然，当白兰去隔壁换班时，朵朵额头突然一阵剧痛，眼前闪过血红画面：陆卫国浑身湿透地站在主控台前，手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妈妈！陆叔叔在控制室！"朵朵冲出门，却被警卫拦住。
"小朋友，不能进去。"
朵朵急中生智，指着窗外："那边有个人摔倒了！"
趁警卫分神，她猫腰溜进了通风管道。前世在孤儿院，钻管道是她躲避霸凌的拿手好戏。金属管道冰冷狭窄，朵朵的手肘和膝盖很快磨破了皮，但预见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陆卫国不是在威胁别人，而是在自我了断！
主控室的通风口百叶窗透出闪烁的红光。朵朵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条缝，眼前的场景让她心脏停跳：陆卫国背对着她，军装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手枪在监控屏的蓝光下泛着冷光。父亲站在三米外，双手微举，眼镜歪在一边。而林薇瘫坐在角落，嘴角有血丝。
"七年！"陆卫国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把你当兄弟，把兰当亲妹妹，结果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云建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卫国，这是最高机密..."
"去他妈机密！"陆卫国猛地调转枪口指向云建国，"04项目出问题时，是我替你顶了雷！结果呢？你早就知道系统被入侵，还演了出苦肉计！"
朵朵捂住嘴巴。她从未见过儒雅的父亲被人用枪指着，更没见过陆卫国这样癫狂的样子——他左眉上的疤痕涨得通红，像条蜈蚣在扭动。
"不是苦肉计。"云建国声音异常平静，"当时确实只有牺牲我才能保全整个网络。林薇只是执行上级命令。"
"命令？"陆卫国冷笑，枪口微微颤抖，"包括让兰以为你背叛了家庭？包括让我活在害了兄弟的愧疚里？"他突然把枪顶在自己太阳穴，"今天不说实话，我就用这条命赎罪！"
"不要！"林薇扑上去，却被陆卫国一脚踹开。
朵朵再也忍不住了。她从通风口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控制台上！
"朵朵？！"三个大人同时惊呼。
"陆叔叔别开枪！"朵朵张开双臂挡在父亲前面，"爸爸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保护所有人！"
陆卫国的枪口垂下一寸："朵朵，这不关你的事..."
"关我的事！"朵朵的眼泪夺眶而出，"因为我是'量子突变体'！是叶北辰的实验品！爸爸救了我，给我一个家！"
死一般的寂静。陆卫国的表情凝固了，枪"啪嗒"掉在地上。林薇面如死灰，云建国则闭上了眼睛。
"什么...实验品？"陆卫国机械地重复。
事己至此，云建国深吸一口气，从贴胸口袋取出张照片："04项目的真正目的，是培育能接收量子通讯的特种人才。叶北辰成功了三个胚胎，朵朵是其中之一。"
照片上是三个培养舱，编号Q-1、Q-2、Q-3。朵朵浑身发抖——这就是她梦中频繁出现的画面！
"另外两个呢？"陆卫国问出了朵朵的疑惑。
"Q-1在实验室事故中损毁，Q-3..."林薇声音哽咽，"被北极星组织盗走。"
朵朵如遭雷击。所以她预见中那个陌生女孩，可能是Q-3？她们之间有量子纠缠？
警报声突然大作。红色警示灯旋转起来，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呼叫："所有人员注意！检测到境外信号追踪！疑似针对量子通道！"
云建国脸色骤变，一把抱起朵朵："他们锁定了朵朵的脑波频率！必须立刻屏蔽！"
接下来的混乱像场噩梦。朵朵被塞进特制的法拉第笼，全身贴满电极。林薇调试设备时，朵朵听见她对父亲低语："Q-3还活着...在横滨实验室...他们想通过朵朵激活她..."
"不行！"云建国斩钉截铁，"切断卫星连接！"
"那整个通讯网..."
"我说切断！"
朵朵从没见过父亲这样失态。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和陆卫国、白兰的一模一样。这个发现似乎动摇了陆卫国，他默默捡起枪退出弹夹："需要我做什么？"
当夜，朵朵在高烧中辗转反侧。屏蔽措施减弱了信号，但无法完全隔绝量子纠缠。她时而梦见横滨实验室里那个与她酷似的女孩，时而听见加密的俄语、日语通讯。最可怕的是，她竟能理解这些外语！
"妈妈...北极星...在北海道有基地..."朵朵在谵妄中呢喃，"他们要偷...东风导弹数据..."
白兰惊恐地捂住女儿的嘴。角落里，穿军装的记录员快速记下这些"胡话"，眼神越来越凝重。
天亮时分，高烧终于退了。朵朵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父亲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那张三个培养舱的照片。她轻轻抽出来，发现背面有行小字："LY与YBC，1975.6.18"——林薇和叶北辰的缩写，以及一个日期。
"醒了？"云建国惊醒，立刻摸朵朵的额头，"还难受吗？"
朵朵摇摇头，突然问："叶北辰是我生父吗？"
父亲的手僵在半空："...从生物学角度，是的。"
"那林阿姨..."
"是他未婚妻。"云建国疲惫地搓脸，"实验室爆炸时，他们本可以逃生，但为了抢救胚胎..."
朵朵鼻子一酸。原来林薇看父亲的眼神里不仅有战友情，还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而自己，是叶北辰和林薇未能出世的孩子"替代品"。
"你永远是我爸爸。"朵朵扑进云建国怀里，闻着熟悉的机油味，"唯一的一个。"
云建国抱紧她，肩膀微微发抖："朵朵，爸爸必须问你...那些外语，你怎么会懂？"
朵朵早有准备："梦里学的。白胡子爷爷教的。"这是她最常用的借口。
父亲显然不信，但没再追问。他拿出个金属项链给朵朵戴上："这是量子屏蔽器，林阿姨连夜做的。戴着它，卫星信号就干扰不到你了。"
项链坠是个小巧的梅花，与父亲锁骨上的烙痕一模一样。朵朵突然想起什么："陆叔叔呢？"
"写检讨去了。"云建国难得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他申请调去东北，追查北极星线索。"
朵朵知道，这是陆卫国赎罪的方式。而她预见到的自杀场景，或许己经被改变了。
一周后，生活看似回归正轨。朵朵被允许继续上少年宫，只是多了个"保姆"——便衣女兵小王。这天放学，小王带她去新买的"稻田"参观，那里己经立起了"南方纺织研发中心"的牌子。
"爸爸！"朵朵惊喜地发现云建国也在，正和几个穿西装的人交谈。其中那个矮个子男人让她浑身紧绷——是日本商人山本！
"啊，这就是天才少女！"山本弯腰想摸朵朵的头，被她躲开，"我们公司很欣赏你的设计。"
他递来一本catalogue，朵朵翻开后血液凝固——里面赫然印着她上个月画的童装设计，却标着"东洋纺织版权所有"！
"这是朵朵的！"她指着自己签名的小梅花，"你们偷了！"
山本笑容不变："小朋友，模仿是最高形式的赞美。"
云建国面色阴沉："山本先生，这己经构成知识产权侵权。"
"那就法庭见。"山本彬彬有礼地鞠躬，"深圳中院刚刚成立，正好检验一下中国的司法公正。"
回去的路上，朵朵闷闷不乐。云建国安慰她："别担心，爸爸找最好的律师。"
"不要律师。"朵朵突然说，"朵朵自己说！"
前世处理过版权纠纷的她知道，这种案子关键在于证明原创性。而谁能比西岁的"设计师"本人更有说服力呢？
三个月后，深圳中院第一法庭。朵朵穿着白兰连夜赶制的红色连衣裙，站在垫高的证人席上。山本请了三位日本专家，试图证明那些设计是"行业通用元素"。
法官是个慈祥的老人："小朋友，能告诉大家这些画是怎么来的吗？"
"梦里见的。"朵朵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白胡子爷爷带我看未来，大家都穿这样的衣服。"
旁听席发出善意的笑声。山本冷笑："童话故事不能作为证据。"
"那这个呢？"朵朵从书包掏出素描本，翻到半年前的涂鸦，"比你们的专利申请早三个月！"
法官传阅后，山本脸色开始难看。当朵朵指出设计里隐藏的梅花暗纹（她父亲的标记）时，局面彻底扭转。
"天才！"香港记者惊呼。第二天，朵朵的"梅花设计案"登上《大公报》头版，连北京的大首长都打电话表扬她"为国争光"。
胜诉庆功宴上，林薇悄悄塞给朵朵一个信封："叶北辰的笔记，关于你...和另外两个胚胎的。"
朵朵躲在洗手间里查看。笔记显示Q-3被植入了"语言中枢强化基因"，这解释了她为何能理解外语。而最惊人的是，Q-2可能并未损毁，而是被叶北辰的助手秘密转移了！
"北极星...在找Q-2..."朵朵喃喃自语。突然，她额头一阵刺痛——新的预见：横滨实验室里，那个酷似她的女孩正对着麦克风说话，声音通过某种设备转换成电子讯号，向太空发射...
朵朵浑身发抖。她们在尝试与"梅花一号"建立量子链接！而屏蔽器只能阻挡接收，无法阻止发送！
她冲出洗手间，却撞上白兰。母亲手里拿着相同的笔记复印件，脸色惨白如纸。
"朵朵..."白兰声音支离破碎，"妈妈一首以为..."
"你永远是我的妈妈！"朵朵扑进她怀里，"生我的妈妈在天上看着，她一定很高兴你把我养得这么好..."
白兰的泪水打湿了朵朵的发梢。在窗外，特区建设的灯火璀璨如星，而更高处，"梅花一号"正静静划过夜空，像枚守望人间的眼睛。
那晚的日记里，朵朵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一个穿中国裙子，一个穿和服。背景是夜空中交织的量子信号，形成一朵巨大的梅花。她在下面写道："找到妹妹，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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