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砚舟给江浸月准备了一架紫檀木轮椅,吩咐三个丫鬟每日推着她在庭院里散步,但是不得出府。
困在轮椅上的时间太过难熬,往昔那个能在庭院里肆意奔走的身影,如今只能依靠他人推动才能移动。
这种突如其来的禁锢,让她几乎如坐针毡。
每当看到院中翩跹的蝴蝶,或是随风摇曳的花枝,她的手指都会不自觉地攥紧扶手,三个丫鬟虽尽心服侍,却始终保持着沉默,让这份禁锢更添几分窒息感。
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如厕时的窘迫。
曾经一个转身就能完成的事,现在却要在他人的搀扶下艰难完成。
每次被半抱半扶地挪动时,她都死死咬住下唇,痛苦的皱眉。
江浸月望着那些投在树下的光影,恍惚间觉得自己竟真的成了笼中之鸟,连最简单的展翅都成了奢望。
碧桃站在旁边的廊下,眼睛还肿着。
昨日才为叶知秋的事哭了一宿,今早又听闻小姐双腿突然不能行走。
此刻看着昔日明媚张扬的小姐被禁锢在轮椅上,她只觉得心口揪着疼。
沈砚舟此举当真狠毒至极,竟能想出这般阴损的手段——给结发之妻下毒令其下肢瘫痪。
这般的算计,这般的心肠,着实令人胆寒。
眼下能救小姐的,怕是只有江丞相了。
可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她宁可自己咬牙硬撑,也绝不会让年迈的父亲知道这些糟心事。
若真惊动了老丞相,只怕小姐心里着急,反倒要愁出病来。
既然求不得人,那便自己去找。偌大的姑苏城,名医圣手云集,难道还寻不到一味解药?她不信这个邪。
这解药沈砚舟既说了只有他有,那普通的药铺定是没有,思来想去,她决定去叶家一趟。
叶府朱红色的大门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碧桃攥紧衣角,做了个深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堂堂正正站在这里,从前都是躲在街角的树下等叶知秋。
“姑、姑娘?”门房老张早认识她,堆起笑脸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少爷!”
不过片刻,叶知秋就冲了出来,衣带都没系好。
见到碧桃的瞬间,他眼圈倏地红了:“小桃子,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听我解释,那婚约...”
“解药。”碧桃打断他,声音冷淡,“能让麻痹的双腿恢复知觉的解药,你可有门路?”
叶知秋愣住,道:“是谁病了吗?”
碧桃别过脸去:“公子不必问这么多。你叶家商路通达,想必打听个解药不是难事。”她福了福身,“有劳了。”
这般疏离的语气像把钝刀,生生剜着叶知秋的心。
他伸手想拉她的袖子,却被避开,只能苦笑道:“小桃子,那婚约我也是昨日才知...”
“叶公子。”碧桃突然抬眼,“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叶知秋喉结滚动,想起昨日姐姐带来的“喜讯”——原来他尚在襁褓时就和孙家订了娃娃亲。
十多年了,竟无一人告诉他。
现下看着碧桃强撑的倔强模样,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会去办。”他哑着嗓子承诺,“最迟后日,必定给你消息。”
碧桃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去,叶府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冷笑:“真是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专来勾引有妇之夫!”
叶雨摇着扇子从影壁后转出,那双眸子里满是寒意。
原以为昨日之事能让这丫头彻底死了心,没想到今日反倒来得更加理首气壮。
碧桃猛地转身,语气铿锵有力:“叶大小姐,奴婢今日是为正事而来,并非...”
“正事?”叶雨嗤笑着打断,“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正事?”
碧桃深吸一口气,将江浸月中毒之事和盘托出。
话音未落,叶雨突然眼睛一亮:“这毒的解药啊...我倒是知晓几种。”
她悠闲转着腕间的玉镯,语气傲然:“都是北疆特有的珍稀药材,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着...”
“偏巧,我们叶家的商队,每月都能走一趟北疆。”她的眼睛在叶知秋和碧桃之间游走,浅笑道,“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当真?”碧桃急上前两步。
叶雨收起笑意:“但我有个条件。”她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发誓,永生永世不再见知秋,权当你们从未认识过。”
碧桃眼神变了变,却毫不犹豫:“我发誓。”
“碧桃!”叶知秋厉声喝止,却见她己经竖起三指对天起誓。
少年清俊的面容瞬间血色尽褪,原本明亮的眸子也瞬间黯淡下来,他死死盯着碧桃决绝的侧脸,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往府内走去,背影僵硬。
叶雨得意地扬起下巴:“三日后的这个时辰,来取药。”她故意提高声音让府内听见,“记住你的誓言!”
碧桃怔怔地望着叶知秋远去的背影,少年挺拔的身姿渐渐模糊。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用钝刀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她下意识按住胸口,可转念想到小姐苍白的面容和那双不能动弹的腿,这点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碧桃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注定无缘,不如就此斩断。
横竖都要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个了断。
这段不该有的情愫,早该随着秋风一同散去了。
碧桃回到王府,想进屋看看江浸月,却在东院门前被一个嬷嬷拦住了去路。
“王爷有令,”婆子横在门前,粗壮的手臂一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碧桃气的反问,“我伺候小姐十年了!”说罢她就挤着婆子往院里进。
婆子不为所动,反而朝院内招了招手。
立刻有两个丫鬟围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碧桃的胳膊。
“放开!”碧桃拼命挣扎,怒道,“小姐需要我!”
婆子冷笑:“需要你什么?王爷亲自照料着呢。”
碧桃闻言如遭雷击。
沈砚舟亲自照料?那个下毒之人?
她停止挣扎,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既然沈砚舟严防死守,那她便请江丞相亲自登门,堂堂靖安王总不至于连老丈人探望女儿都要阻拦。
待丞相与小姐相见时,她只需借着奉茶的时机将解药递过去。
待到夜深人静,就让服了解药的小姐翻墙出府。
这姑苏城是断然不能再留了,只要江浸月还在这西方院落里一日,沈砚舟就多一日折磨她的机会。
何必执着于一纸和离文书?倒不如远遁他乡。
天下之大,任他沈砚舟手眼通天,也休想再找到小姐半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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