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站在床榻边,目光死死盯着江浸月苍白的面容。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碰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一颤。
“月儿...”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手指不死心的移到她鼻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的气息。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忽然踉跄着后退一步,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老太医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毒素游走全身...阻塞血脉...”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双手死死攥紧,“那毒分明...”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取药时反复确认过,这毒只会让双腿麻痹,绝不会危及性命。
窗外夕阳渐沉,最后一丝余晖从窗棂间溜走。
沈砚舟仍站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黑暗中,他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却又很快隐没在阴影里。
“王爷...”门外传来侍卫小心翼翼的呼唤,“该...该准备后事了...”
沈砚舟猛地转身,眼中猩红一片:“滚!”这一声嘶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侍卫吓得连滚带爬地退下,再不敢多言。
屋内重归死寂,沈砚舟缓缓跪倒在床前,额头抵在床沿,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昔日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
她醉眼朦胧地骂他是个骗子,然后扯着他嘴角向上扬;在边塞时和他一起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了满头;还有那次战役,她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还有她故意找茬,气鼓鼓地将和离书拍在案几上的模样...
每一帧都鲜活如昨。
“我明明...”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哪怕她恨他入骨。
只要每日能看见她鲜活的身影,听见她或嗔或怒的声音...
可现在,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再不会瞪他,骂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她温柔的唤一声:砚舟。
沈砚舟突然发疯似的将江浸月抱起来,冰冷的躯体在他怀中软软地垂着。
他死死扣住她的后脑,仿佛这样就能将温度渡给她:“醒过来...你醒过来啊!”声音从嘶吼渐渐变成呜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窗外,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窗棂上,像极了他曾是谢衍时和她去春猎,那林间纷飞的树叶。
只是再没有人会歪着头问他:“阿衍,我头发上沾了叶子吗?”
...
碧桃被几个婆子掐着人中,在一阵剧痛中猛地睁开眼睛。
她恍惚间看见头顶晃动的白灯笼,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真。
“小姐...”她喃喃着,推开搀扶的人,跌跌撞撞朝东院跑去。
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可沿途悬挂的白幡刺痛了她的眼睛,凉风卷着纸钱扑打在脸上,像无数冰冷的巴掌。
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江丞相的马车停在阶前,老人被小厮搀扶着,颤巍巍地迈过门槛。
昨日还精神矍铄的老丞相,此刻满头银丝在风中凌乱,竟找不出一根黑发。
他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气,却固执地推开搀扶的手:“让开...我要见月儿...”
碧桃僵在原地,看着老人踉跄的身影。
江丞相的双眼在看到灵堂的刹那骤然睁大,他猛地推开众人,扑向那具黑漆棺木:“不可能!昨日还好好的!”
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棺沿,青筋暴起,“月儿!你起来看看爹啊!”
可怜的老人,昨日刚欢欢喜喜和女儿用过饭,第二天就收到了死讯...
棺木中,江浸月静静躺着,唇边还留着侍女精心擦拭后的一丝红痕。
老丞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丧服上。
在场众人惊呼着上前,却见他缓缓滑跪在棺前,额头抵着冰冷的棺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风呜咽着穿过灵堂,卷起满地纸灰。
碧桃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褪尽了,只剩下一片惨白。
“是我...都是我的错...”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那个白瓷瓶、那张纸条,此刻都化作利刃,一刀刀剜着她的心。
如果她没有轻信叶雨,如果她没有把解药给小姐...
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顾不得擦眼泪,转身就冲出了灵堂。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挂满白幡的庭院,“叶雨!”她嘶吼着,发疯似的奔向叶府。
鞋跑丢了,罗袜被碎石划破,双脚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是叶雨害死了小姐!
叶府大门近在眼前,碧桃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闩应声而断。
她踉跄着冲进庭院,发髻散乱,满身血污,宛如索命的厉鬼。
“叶雨!你给我出来!”碧桃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满是刻骨的恨意,“你给我的根本不是解药!是毒药!你害死了我家小姐!”
府中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碧桃双目赤红,随手抄起廊下的花盆砸向主屋的窗户。
瓷器碎裂的声响中,她看见叶雨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你算计我...”碧桃泪如雨下,声音却冷得骇人,“我要你偿命!”
叶雨躲在窗后,脸色煞白。
她颤抖着指挥几个粗壮的小厮:“快!快把这疯子按住!”
碧桃被两个小厮架住胳膊,仍拼命挣扎着,发丝散乱,双目赤红如血:“叶雨!你不得好死!我家小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雨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跳如鼓。
那药确实是北疆商队带回的,可明明说是麻痹散的解药...怎么会闹出人命?
看着碧桃疯魔的模样,她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江浸月死了,江丞相和靖安王岂会善罢甘休?
“你...”叶雨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为何只有你一人来?王爷和丞相呢?”
碧桃突然停止了挣扎,嘴角扯出一个森冷的笑:“我一人就够了。”她声音轻得可怕,“血债血偿,何须劳动他人?”
话音未落,她猛地发力挣脱,朝叶雨扑去。
一个小厮眼疾手快,一脚踹在她膝窝。
叶雨看着被按倒在地的碧桃,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她意识到,若江丞相和靖安王当真知晓此事,此刻站在这里的就该是王府侍卫,而非一个手无寸铁的丫鬟。
“先把她关进柴房。”叶雨冷声吩咐,“好生看着,别让她跑了。”
碧桃被拖走时,那双充血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叶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待脚步声远去,叶雨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她强撑着唤来心腹:“去把北疆商队的管事叫来,立刻!马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
叶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昨天你带回的解药,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脸色骤变:“小、小姐,那药...那药...”
“说实话!”叶雨一巴掌扇过去,“否则我让你全家陪葬!”
管事扑通跪下:“那药...那药若是单独服用确是解药,但若与曼陀罗花粉相遇...便会...便会化作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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