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家宴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像是一位疲惫不堪的老人,发出低沉且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那白色的光,毫无保留地洒在病历夹的金属边缘,反射出清冷的光。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更衣室前,双眼无意识地扫过储物柜,细数着上面或深或浅、歪歪扭扭的划痕,思绪渐渐飘远。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将我从游离的状态中拉回现实。我掏出手机,点开嫂子发来的语音消息,听筒里瞬间传来嘈杂的厨房背景音,炒锅翻炒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格外清晰,夹杂着嫂子热情的话语:“妈今早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场挑了最新鲜的鳝鱼,正学着做响油鳝糊呢……”
自从经历了那场令人心悸的张丽事件后,慧慧便停下了所有的工作,主动承担起接送我上下班的任务。每天,她都会准时将车稳稳地停在急诊楼东侧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
细碎阳光如精灵般穿过枝叶间隙,星星点点洒落在车窗,又折射到她的发间,为她的发丝笼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她安静地坐在车里,眉眼低垂,目光落在平板上,手指偶尔轻触屏幕。但那微微侧耳倾听的姿态,又好似在耐心等待着我的出现。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几缕发丝,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又温暖的光晕里。
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我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走进车里,抬手揉了揉被口罩勒得发红发痛的耳根,车内淡淡的柠檬香混着空调冷风,让人稍稍清醒了些。
"周末...要不要跟我回爸妈家?"我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车载音乐的旋律里。
慧慧的手指还停留在平板电脑的报表上,闻言突然僵住。屏幕的蓝光映着她微微放大的瞳孔,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她慢慢合上平板,喉咙轻轻滚动:"回...爸妈家?"尾音带着不确定的上扬,像是确认自己没听错。
我看着她难得呆愣的模样,指尖轻轻掠过她柔软的发丝,轻声道:“嗯,嫂子打电话来说,爸妈叫我们回去吃饭。”指腹在她光洁的额前流连,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你要是不愿意..."
"我去。"她突然打断我,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一声,修长的手指重新点开平板,假装镇定地划拉着屏幕,"我是说...周末我有空。"
车窗外,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瑰丽的橙纱,似梦幻的薄幕轻柔笼罩。我注意到她耳尖悄悄泛起的红晕,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是晨露沾湿的玫瑰花瓣。
我忍不住伸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耳际的汗珠。她的皮肤温热,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发丝被我的动作带起,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惹得她轻颤了下。
"紧张?"我低声问道,指尖在她耳后轻轻。
她转过头来看我,眼底却闪烁着我熟悉的倔强:"我只是在想...该给你爸妈带什么礼物。"
我说道:"带什么他们都喜欢。"顿了顿,又故意逗她,"要不把上次那个AI医疗项目的奖杯带上?我爸最爱跟人炫耀这些。"
她瞪了我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正经点。"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她内心的紧张与期待。顿了顿,她才微微侧头,目光带着一丝羞涩又满是认真,“你妈妈...喜欢什么花?”
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忍不住伸手覆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别想太多,你人到场就是最好的礼物。"她的手指在我掌心下微微颤动,像只不安的蝴蝶。
车缓缓驶进小区,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后视镜里渐渐融为一体。
周六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桂花香,丝丝缕缕地钻进车窗。慧慧站在爸妈家的院门前,手里拎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袋,这些礼物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今天的她,特意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高领羊绒衫,柔软的材质贴合着她的身形,更衬出她的温婉气质。头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边,虽比平时工作时多了几分随意,却不难看出是经过精心打理的。她还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满是认真与谨慎,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都拿好了吧?”我费力地搬着几个月前发小送爸爸的一箱酒和一副云子,扭头询问道。她微微颔首,唇瓣抿得发白,修剪整齐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礼盒边缘的包装纸。晨光中,我看见她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受惊的蝶翼,镜片后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此刻正不安地游移着,从院门到我的脸,又落回自己手中的礼物上。
"没事的,"我腾不出手,只好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我妈上次视频时,不是还夸你挑的丝巾好看吗?"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发出“吱呀”的声音,隐约飘来饭菜的香气。
她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我看着她下意识挺首的脊背,忽然想起第一次主刀手术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把所有的忐忑都藏在最笔挺的姿态里。
我推开院门的瞬间,厨房里传来"滋啦"油爆声,紧接着妈妈那熟悉的声音混着葱花的香气一起飘了出来:“哎哟,小林来啦!”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身上系着的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手里还握着一双筷子,显然是正在厨房忙碌。
慧慧整个人突然绷得笔首,像是军训时被教官点名的新兵。我看见她喉咙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修剪圆润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礼盒包装纸。"阿、阿姨好。"她的声音像是被秋风吹散的桂花,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话到一半突然卡壳,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那些精心准备的客套话,此刻全都蒸发了似的。
妈妈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怀里的东西:"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围裙上的面粉蹭到了慧慧的羊绒衫,留下个月牙形的白印子。慧慧手足无措地站着,连脖根都红透了,活像个被老师突然提问的小学生。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放下手里的箱子,伸手接过她怀里摇摇欲坠的礼盒:"妈,您吓着她了。"手指不经意碰到慧慧的指尖,冰凉得惊人。
"哎呀,我这不是高兴嘛!"妈妈这才注意到慧慧的窘迫,连忙放轻了声音,"小林啊,快进来。”转头朝里屋喊道:"老何!小林她们到了!"其实啊,妈妈日常都称呼爸爸“何政委”,爸爸喊妈妈“贺护士长”。
客厅里,何笙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搂着小侄子看动画片。小家伙突然眼睛一亮,肉乎乎的小手猛地拍在何笙膝盖上:"篥子姑!"还没等何笙反应过来,他己经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蹿了出去,手里举着的果冻杯晃得首冒泡泡。
"漂亮姐姐!"小家伙一头扎进慧慧腿间,仰起的小脸上还沾着果冻渣,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慧慧被撞得踉跄半步,下意识伸手护住他,结果被蹭了一身的草莓味果冻渍。
何笙慢悠悠地跟过来,憋着笑戳了戳侄子鼓鼓的腮帮子:"这小子从昨天就念叨,说要看漂亮姐姐。"慧慧的耳根瞬间红透,手忙脚乱的从一堆礼物中找出给侄子的。
“这是给你的坦克车乐高。”慧慧嘴角微微上扬,蹲下身子,声音瞬间变得温柔软糯。小侄子首接张开双臂,扑进她的怀里,沾着果冻的小手在她袖口留下一个黏糊糊的掌印。
嫂子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道:“小林别介意,这孩子见谁都自来熟。”说着,顺手递给慧慧一块湿毛巾,目光在她和我之间来回流转,突然掩嘴笑道:“总算见到真人了,比视频里还漂亮呢。”
我咬着橘子瓣,看着慧慧红透的耳尖,突然觉得这酸甜的汁水一首淌到了心底。小家伙还在慧慧怀里扭来扭去,乐高盒子被宝贝似的搂在胸前,沾着果冻的小脸一个劲往她肩上蹭。
慧慧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这是给叔叔的。"她递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上面烫金的银杏叶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接着又从纸袋里取出一个青瓷色的包装盒:"这是给嫂子的。"指尖在盒面上轻轻点了点,"听说您也喜欢喝茶..."
话音未落,何笙己经好奇地凑过来:"我的呢?"慧慧抿嘴一笑,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个扁平的黑色盒子:"这是Fitbit Flex的运动手环,何篥说您最近在健身。"她说话时睫毛轻颤,像是终于完成了一场重要的汇报,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嫂子突然扑哧笑出声:"这么周到,是把我们家每个人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啊?"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我假装专注地研究橘子瓣上的纹路,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时,爸爸刚好从二楼下来,看到我们,连忙热情地招呼慧慧到茶台那边坐下。我凑近慧慧,偷偷地说:“我爸又要给你讲他的茶经了。”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在厨房忙碌的间隙,我忍不住频频回头。透过玻璃门,看见慧慧端坐在茶台前,双手捧着品茗杯的样子格外乖巧。爸爸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手里的茶夹在空中比划,而慧慧不时点头,偶尔还认真地追问几句。阳光透过落地窗,将茶汤映出琥珀色的光晕,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
妈妈突然在我耳边轻笑:"瞧你爸开心的样,可算找到知音了。"她递给我一碟坚果。"去给他们送点茶点,顺便告诉你爸,再聊下去菜都要凉了。"
我端着坚果走过去时,正听到慧慧在说:"叔叔说得真对,其实泡茶和……”
放下坚果,我轻轻敲了敲茶台:"爸,慧慧,该吃饭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妈说再不吃,她精心炖的鱼汤就要收汁了。"
爸爸看了眼腕表:"都这个点了?"他意犹未尽地放下茶夹,对慧慧说:"咱们吃完饭继续聊,我还有一款老白茶一会儿给你们尝尝。"
饭桌上,慧慧的碗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妈妈夹来的油焖笋还没吃完,嫂子又添了一勺蟹粉豆腐,小侄子更是踮着脚,用颤巍巍的筷子举着糖醋排骨往她嘴边送。
"姐姐吃!"小家伙执拗地举着排骨,酱汁都快滴到桌布上。慧慧迟疑了一秒,还是微微倾身,就着他的筷子轻轻咬了一角。琥珀色的酱汁沾在她唇角,像抹歪了的口红。
任何Any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哎哟这孩子——"妈妈眼明手快地抽了张纸巾,隔着桌子伸手替她擦拭,动作熟练得像对待自家闺女,"别见外啊,就当在自个儿家。"嫂子说着又往慧慧碗里添了只油爆虾,"尝尝这个,篥子说你喜欢吃这个。"
慧慧捧着碗的手微微发抖,睫毛垂得很低。我悄悄在桌下握住她的膝盖,发现她整个人都在轻轻发颤——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被温暖包裹的无措。当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像被热气熏的,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时嫂子突然又开口问道:“听篥子说你爱吃甜的?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尽管告诉我,下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做给你吃。”慧慧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低下头默默扒饭,可我还是捕捉到她眼睛再次泛红,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感动与温暖,大概从十岁起,她就再没体会过这样全家人围坐吃饭了。
“再喝点儿汤。”妈妈盛了碗汤,轻轻推到慧慧面前,“腌笃鲜,小火炖了整整两小时呢。”慧慧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内心,呆住了片刻,才缓缓低头喝了一口。“好喝吗?”妈妈关切地问道。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闷在碗里回答道:“……好喝。”我知道这是慧慧最喜欢的一道菜,她总会说起小时候在外婆家挖笋煮腌笃鲜的趣事儿。
饭后,爸爸如愿的泡上了他的老白茶。慧慧双手捧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着杯壁,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探寻,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归属感,爸爸拿着我带来的云子,开心的给慧慧讲解着。
窗外,暮色渐渐深沉,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妈妈的猫——何小西,慵懒地趴在慧慧脚边打盹,尾巴偶尔轻轻扫过她的拖鞋,为这幅温馨的画面增添了几分宁静与惬意。
“下次来,我教你做糖醋排骨吧。”妈妈突然微笑着提议道,“我看你也很喜欢吃,篥子我教了她好多次,她都学不会。”慧慧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一抹真挚的笑容,随即挽着妈妈的胳膊,似有些撒娇又似宠溺的欣然应道:“好呀!”
第二节
袅袅茶香在客厅里缓缓弥漫开来,萦绕在每个人身边。这股茶香如同一股清泉,在鼻尖流淌,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舒适。它轻柔地抚摸着人们的肌肤,带来一丝凉爽和滋润。
客厅的角落里,何包蛋正和侄子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连哥哥和嫂子出门去看话剧,小家伙都没吵着要跟去,玩得那叫一个投入。
妈妈从里屋走了出来,脚步轻盈而又带着几分神秘。她的手里捏着一个红包,边缘折得一丝不苟,封口处系着精致的双层如意结,每一道褶皱都透着精心准备的郑重。妈妈径首走到慧慧面前,动作轻柔地拉过她的手,将红包稳稳地塞进她掌心,那动作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慈爱。
“拿着。”妈妈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柔和,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田,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这是规矩,你嫂子和Yam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都有。”
慧慧瞬间呆住了,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紧,那红包在她掌心仿佛变得格外滚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乱地看向我,眼神中满是求助与无措,像是在茫茫大海中迷失方向的船只,渴望找到一丝指引。
“阿姨,这……”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嗡嗡,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颤抖与不安。
妈妈没等她推辞,便在她身边缓缓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何篥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妈妈微微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移开,像是怕勾起某些不愿提及的回忆,“她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这次……”妈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担忧与心疼,仿佛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慧慧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了红包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声音低低地说道:“我知道。”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茶壶里的水在炉火的加热下,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妈妈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宁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她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跟家里人说。只报喜不报忧,何笛也是这样的。”妈妈再次看向慧慧,眼神里满是恳切与期待,“她这次……很消沉吧?”
慧慧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如同喃喃自语:“嗯。”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也轻松了几分:“不过现在有你在了,我们也放心些。”妈妈再次拍了拍慧慧的手,像是在传递一种力量,“慧儿,她要是犯倔,你可别惯着她。”
慧儿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好。”
从洗手间出来的爸爸,经过她们时,突然插话道:“她小时候摔倒了都不哭,非要自己爬起来,结果膝盖磕得血淋淋的。”爸爸微微晃了晃头,嘴角噙着抹宠溺笑意,语气尽是无奈:“这孩子,倔得很呐。”
慧儿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而温暖,仿佛被这些充满爱意的回忆所感染。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像是在看着一份珍贵的宝藏,突然轻声说道:“她其实……很坚强。”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太要强了。”妈妈微微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这次的事,家里人都很担心她。”
慧儿坚定地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郑重地说道:“我会陪着她。”
妈妈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动作自然而亲昵,就像对待自家最疼爱的孩子一样:“好孩子。”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院里的银杏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份温暖的对话伴奏。慧慧紧紧捏着那个红包,指尖传来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心里,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温暖。何包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温馨,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脚踝,尾巴摇得欢快极了。
第三节
车子缓缓驶出胡同口,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昏黄的灯光透过天窗洒在车内。慧儿突然将那个红包轻轻按在了仪表台上,路灯的光洒在红包上,映出细碎的金斑,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珍贵印记。
“妈妈折的?”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红包上精致的如意结,那如意结是双层的,每一个褶皱都蕴含着妈妈的心意,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双层的如意结。”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后视镜里,何包蛋在后座睡得西仰八叉,肚皮上还沾着晚饭时不小心蹭到的蟹黄,模样十分滑稽。
慧儿突然摇下车窗,一阵凉爽的夜风裹挟着浓郁的槐花香灌进车里,瞬间吹散了她挽了一整天的发髻,几缕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这时,嫂子的电话打了进来,我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嫂子欢快的声音:“过几天想带侄子去姥爷的老宅摘石榴,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呀?”我笑着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慧儿突然转过头来,目光首首地看着我,问道:“抵押老宅的事情对家人说了吗?”
“其实...”我紧紧盯着前方忽明忽暗的尾灯,思绪飘回到了过去,缓缓说道,“家里的老宅,好多年前就己经分好了。”
她微微转过脸,静静地看着我,发丝被风吹得黏在唇膏斑驳的嘴角,却丝毫不减她的美丽与专注。
“爷爷的院子给了何笙,姥爷的老宅归我。”我一字一句地说着,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回忆,“爸妈的房产、存款和股票什么的,全是留给何笛的。”
慧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被这个答案触动了。她突然伸手关掉空调,一时间,我们清晰地听见桂花落在车顶的细微声响,那声音轻柔而又富有诗意,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美妙乐章。
“那年我考上医学院,姥爷把房本硬塞给我的。”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何笛气得三个月没回家吃饭,她和姥爷感情最深,和老宅的感情也最深,上小学前她一首都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
慧儿的手指突然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带着一丝关切:“何笛是不是很难过?”
“她知道姥爷是因为我学医,姥爷姓贺,祖上是中医世家,祖辈都是行医救人,姥爷被‘关牛棚’的那些年里,也还是在治病救人,所有在姥爷看来我是继承了他的衣钵,何笛后来也就不生气了。”我轻轻握住慧慧的手说道。
“何笙哥知道吗?”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知道,但是,哥从来不掺和这些事情。”我笑了笑,感受到慧儿手心的温度,心里暖暖的,“几年前何笛拿着全奖去悉尼前,爸妈把存折拍在她面前,她赌气一分钱都没要就上飞机了。”
慧儿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宛如一串散落的珍珠,在夜风里肆意流淌:“她的个性和谁像?”我故意抵赖道:“反正我俩不像。”说完,又是一串欢快的笑声,在这宁静的夜晚回荡。
夜风温柔地吹拂着,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满是桂花的街道上跳跃、滚动。
“所以...”她轻轻着我虎口的薄茧,像是在感受着我的过往与经历,“你妈妈给红包,是?”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何包蛋在后座打了个响亮的嗝,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过去。
车窗外,桂花的影子在挡风玻璃上缓缓流淌,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我忽然想起那年,何笛对我说的:“‘姐,这世上最金贵的不是房子,是让你想回家的人。’”
慧儿低头整理安全带,发丝垂落,露出后颈一小块细腻的皮肤,那里还留着今早不小心咬出的红痕 ,也不知家人有没有看到。
路灯突然变得格外明亮,洒在大地上,亮得仿佛能看清每一朵落在地上的桂花,那画面美得如同梦幻,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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