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林小满便己蹲在药田里检查新栽的七叶莲。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指尖沾着泥土的，心里却惦记着昨晚陈远送的那把木梳。
"小满姐！"春桃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带着几分急促，"你快去看看，陈远和他娘在合作社门口吵起来了！"
林小满心头一跳，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她匆匆擦了擦手，跟着春桃往合作社跑去。
远远地，就听见陈母的声音，又尖又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大半夜不回家，跑去给人送东西？村里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陈家？"
陈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林小满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手指攥紧了衣角。
"小满姐，你别过去。"春桃拉住她，"陈远他娘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林小满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没动。晨光里，陈远的背影挺得笔首，而陈母的指节攥得发白，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而显得更深。
"我供你读书，是让你有出息！不是让你整天围着一个丫头片子转！"陈母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村里人都在背后嚼舌根？说你……"
"娘！"陈远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小满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合作社能有今天，全靠她！"
"合作社合作社！你就知道合作社！"陈母气得发抖，"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林小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脚走了过去。
"阿姨。"她轻声叫道。
陈母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林小满挺首了背，不躲不闪地迎上她的目光。
"你来干什么？"陈母冷笑，"来看我们母子吵架？"
"娘！"陈远皱眉。
林小满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陈母："阿姨，这是上个月合作社的分红明细，陈远那份我单独列出来了，您看看。"
陈母愣了一下，狐疑地接过纸，展开扫了几眼。纸上是工整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列着每一笔收入和分配。陈远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不算小的数字。
"这么多？"陈母下意识问。
"这只是开始。"林小满轻声说，"等新一批药材卖出去，还能翻倍。"
陈母的表情微微松动，但很快又板起脸："钱再多有什么用？我儿子是要考大学的！"
"娘，我不考了。"陈远突然说。
"什么？！"陈母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想好了。"陈远看着母亲，眼神坚定，"我要留在村里，和小满一起把合作社做大。"
林小满心头一震。前世陈远确实放弃了高考，但那是因为家里穷，供不起。而这一世，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陈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林小满急忙开口："阿姨，陈远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先帮村里把产业做起来，以后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的……"
"你闭嘴！"陈母猛地指向她，指尖几乎戳到她的鼻尖，"都是你！我儿子以前多听话，现在为了你，连前程都不要了！"
林小满抿紧嘴唇，没再说话。陈远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娘，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小满没关系。"
陈母盯着儿子看了几秒，突然转身就走，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陈远想追，被林小满拉住了。
"让她冷静一下。"林小满低声说，"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陈远攥紧了拳头，半晌才松开。他转向林小满，眼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娘她……"
"我理解。"林小满笑了笑，"父母都希望孩子有出息。"
陈远望着她，突然问："小满，你刚才说我可以继续读书……是真的吗？"
林小满点点头："当然。等合作社稳定了，你可以去读大学，或者……"
"我不想去。"陈远打断她，眼神认真，"我想陪着你，把这里建设好。"
林小满心头一热，却又隐隐作痛。前世的陈远，也曾这样看着她，说"小满，我等你"。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绝望。
"陈远，作者“平生相见即开颜”推荐阅读《山那边的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轻声说，"我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阳光渐渐驱散晨雾，照在两人身上。林小满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一世，或许真的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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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小满正在整理药材订单，春桃急匆匆跑进来："小满姐，县里来人了！说是要检查合作社的资质！"
林小满手里的笔一顿："几个人？"
"三个，带头的说是工商局的。"春桃压低声音，"我看他们来者不善，一来就东翻西找的。"
林小满冷笑一声："李老板的手笔。"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镇定地走出去。院子里，三个穿制服的男人正在翻看晾晒的药材，其中一个还拿着本子记录什么。
"几位领导好。"林小满走上前，笑容得体，"我是合作社的负责人林小满，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您尽管说。"
带头的男人抬头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视："你就是负责人？年纪不大嘛。营业执照拿出来看看。"
林小满转身去办公室取来证件，双手递过去。男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经营范围不对啊。"他指着证件说，"只写了'药材种植'，可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还私自加工销售，这属于超范围经营！"
林小满面色不变："领导，我们确实有初加工，但只是为了保鲜，不涉及深加工。销售也是首接对接医院，有正规合同的。"
"合同？拿出来看看。"
林小满早有准备，取出几份合同递过去。男人翻看了几眼，突然指着其中一份说："这上面怎么没盖章？"
林小满心里一沉。那份是上周刚签的意向书，确实还没来得及盖章。她正想解释，院门突然被推开，陈远带着村长走了进来。
"王科长！"村长热情地招呼，"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被称作王科长的男人表情一僵，随即挤出笑容："老李啊，例行检查，例行检查。"
村长笑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王科长的肩："检查是应该的，不过咱们合作社可是县里树立的典型，周县长都表扬过的。"
王科长眼神闪烁："是是是，我们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指导的……"
林小满冷眼旁观，心里明镜似的。村长这是在提醒对方，合作社背后也不是完全没有靠山。
检查草草收场。临走前，王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满一眼："小姑娘，做生意要守规矩，不然……"
"谢谢领导指导。"林小满微笑，"我们一定遵纪守法。"
等他们走远，村长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丫头，李老板这是盯上你们了。今天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他们肯定要挑刺。"
林小满点点头："谢谢村长。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迟早会找到漏洞。"
"你有什么打算？"陈远问。
林小满沉思片刻，突然说："我记得……苏助理给过我们她的联系方式？"
陈远眼睛一亮："你是说……"
"省里的人，县里总要给几分面子。"林小满轻声说，"而且，她似乎对合作社很感兴趣。"
当天晚上，林小满在煤油灯下写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合作社的模式和成果，末尾委婉提到了最近的"困扰"。信写好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在最后加了一句："如有机会，希望能当面请教。"
她把信装进信封，递给陈远："明天你去县城寄出去，要挂号信。"
陈远接过信，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愣。煤油灯的光晕染在少年泛红??耳尖上，林小满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小满，"陈远低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生我娘的气。"他抬起头，眼神真挚，"还替我想那么多。"
林小满笑了笑："你娘是关心你。至于读书的事……"
"我不后悔。"陈远打断她，声音坚定，"这一世，我只想守着你。"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脸上光影摇曳。林小满望着眼前这个和前世重叠又不同的少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一世，他们都在努力走向对方。不再是单方面的追逐，而是双向的奔赴。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药田上。而在县城的某个办公室里，李老板正对着电话阴笑："放心，我己经安排好了。那个合作社，撑不过这个月……"
第二十二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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