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小满就起床了。腿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薄痂,走动时还隐隐作痛。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灶房,往铁锅里舀了两瓢清水,又从橱柜深处摸出三个鸡蛋——这是家里最后的存货了。
"姐,你起这么早?"林小虎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校服皱巴巴的,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给你和陈远煮鸡蛋。"林小满往灶膛里塞了把干草,火柴"嚓"地划亮,火苗蹿起来,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今天...要小心。"
林小虎蹲下来帮她添柴,少年瘦削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弓:"姐,我昨晚梦见爹了。"
林小满手一抖,鸡蛋差点掉进锅里。前世弟弟去南方打工后,父亲因抑郁成疾,没几年就去世了。
"爹说什么了?"
"他说..."林小虎盯着跳动的火苗,"男子汉要保护好家人。"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三个鸡蛋在水中翻滚。林小满用勺子轻轻搅动,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前世父亲临终前,也是拉着她的手说"照顾好弟弟"。
"小虎,"她声音发紧,"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听陈远的话。"
院门"吱呀"一声响,陈远的身影出现在晨雾中。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肩上挎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吃了吗?"林小满招呼他,"正好鸡蛋熟了。"
陈远摇摇头,从布包里掏出个铝饭盒:"带了烙饼,一起吃。"
三人围坐在灶台边,就着热乎乎的鸡蛋吃烙饼。陈远的手艺越来越好,饼皮酥脆,内里软糯,还夹着葱花和芝麻。林小满小口咬着,突然想起前世陈远第一次给她做饭,也是烙饼,只是焦黑得像炭块。
"计划都记住了?"陈远压低声音问。
林小虎用力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玻璃瓶:"辣椒水,张婶给的。"
"我在这。"陈远拍拍腰间,衣服下隐约露出根木棍的形状。
林小满把自己的发卡递给弟弟:"后门锁有点锈,用这个能撬开。"这是前世她在城里学的小技巧。
晨光渐渐明亮,院子里七叶莲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三人沉默地走在村路上,各自怀揣心事。路过合作社时,林小满看见张叔己经在清理昨晚的火灾现场,焦黑的药材残渣堆在一旁,像座小小的坟冢。
"小满!"张叔喊住她,"督查组一早回县里了,但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没走,我看见他在学校附近转悠。"
林小满心头一紧,看向陈远。少年面色如常,只是眼神更锐利了几分:"按计划行事。"
......
县一中的早自习铃声刚刚响过。林小虎独自走在校园小路上,刻意放慢脚步。林小满躲在实验楼拐角处,手心全是汗。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鲜红的外套——这是给埋伏在远处的陈远发信号用的。
果然,没走多远,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就从食堂后闪了出来。周斌穿着学生模样的运动服,但左手那道疤还是暴露了他。
"同学,请问图书馆怎么走?"周斌故作亲切地搭讪,眼睛却不断往西周瞟。
林小虎按照排练好的,露出犹豫的表情:"我...我赶着上课。"
"就耽误一分钟。"周斌凑近一步,左手悄悄摸向裤兜,"听说你姐是林小满?"
就在这时,林小满猛地冲出来,红色外套在阳光下像一面旗帜:"小虎!班主任找你!"
周斌明显一愣,随即狞笑起来:"正好,一网打尽。"他掏出把弹簧刀,"啪"地弹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林小满把弟弟护在身后,强装镇定:"周斌,督查组还没走远,你敢乱来?"
"督查组?"周斌冷笑,"我舅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们滚蛋。"他晃了晃刀子,"乖乖跟我走,省得受皮肉之苦。"
林小满悄悄捏了捏弟弟的手,这是约定的暗号。林小虎突然大喊:"救命啊!有坏人!"
周斌恼羞成怒,举刀就刺。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他狠狠撞倒在地——是陈远!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弹簧刀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陈远!小心!"林小满看见周斌从鞋筒里又摸出把小刀。
陈远一个翻身将周斌压在身下,却被对方划伤了肩膀,鲜血顿时染红蓝布衫。林小满抄起墙角的扫把冲上去,却被弟弟拉住:"姐!警察来了!"
校门口果然冲进来几个穿制服的民警,为首的正是昨天在派出所见过的那位老刘。周斌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要跑,却被埋伏在花坛后的两个警察按了个正着。
"周斌,你涉嫌故意伤害和威胁未成年人。"老刘给他戴上手铐,"有什么话到局里说。"
"你们敢!"周斌挣扎着,"我舅是周县长!"
老刘冷笑一声,从周斌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念道:"'林小虎,县一中初三二班,放学路线...'这是要干什么?嗯?"
证据确凿,周斌终于蔫了,被警察押着往外走。经过林小满身边时,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赢了?等着瞧..."
陈远一个箭步上前,却被林小满拉住:"别中计。"
阳光照在三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三道紧紧相依的影子。林小虎突然"哇"地哭出来,压抑许久的恐惧终于爆发。陈远笨拙地拍着他的背,自己肩膀的血却越流越多。
"得赶紧包扎!"林小满急得首跺脚。
老刘见状,招呼同事:"小张,开车送他们去卫生所。"
......
卫生所里,张婶一边给陈远清洗伤口一边数落:"昨天是手臂,今天是肩膀,明天是不是该脑袋了?"
陈远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没事,皮外伤。"
林小满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前世陈远为她挡过酒,挡过债主,最后挡了那致命的一跳...如今重来一次,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为她挡刀。
"傻不傻..."她小声嘀咕,用湿毛巾擦去少年额头的冷汗。
陈远却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值。"
一个字,重若千钧。林小满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整理药棉,掩饰泛红的眼眶。
"好了。"张婶包扎完毕,"这两天别碰水,别干重活。"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小满,"尤其是某些'危险活动'。"
正说着,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老刘走进来,脸色凝重:"刚接到县里电话,周县长被停职调查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老刘掏出个录音机——正是昨晚陈远用的那个:"省纪检组今早突击检查,在周县长办公室搜出了受贿证据,再加上这个录音..."他拍了拍陈远的肩膀,"小伙子,干得漂亮。"
原来赵记者连夜把材料送到了刘副省长手上,省里当即成立专案组。不仅周县长落马,连他背后的靠山——省水利厅的某位处长也被带走调查。
"那水库项目呢?"林小满最关心这个。
"暂停审查。"老刘笑了,"刘副省长说了,要尊重农民意愿。"
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林小满腿一软,差点摔倒。陈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牵动伤口,两人一起跌坐在长椅上,又哭又笑。
老刘识趣地告辞,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年轻真好。"
......
傍晚的青山村沐浴在金色夕阳中。林小满和陈远坐在合作社门前的石阶上,看村民们欢天喜地地收拾被烧毁的药材。虽然损失不小,但保住了土地,比什么都强。
"给。"陈远突然递过个东西。
是个木雕的小盒子,做工粗糙却打磨得很光滑。林小满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银戒指——和她前世在陈远遗物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重新打的。"少年耳根通红,"上次那个...太丑了。"
林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前世她随手丢进抽屉的戒指,今生被他如此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夕阳将银戒镀上一层金边,仿佛时光交错的见证。
"帮我戴上?"她伸出左手。
陈远的手在抖,试了三次才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尺寸刚好,仿佛命中注定。
"这次不许摘下来了。"少年声音沙哑,带着两世为人的执念。
林小满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山峦如黛,炊烟袅袅,新栽的七叶莲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在这一刻,前世所有的遗憾与痛苦,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新生的嫩芽正破土而出,向着阳光伸展。就像他们的爱情与人生,经历过寒冬,终将迎来春暖花开。
第西十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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