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青山村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林小满坐在合作社门前的石阶上，借着最后一缕天光翻看账本。银戒指在纸页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圈，随着她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不回去？"陈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意。
少年在她身旁坐下，手里捧着两个烤红薯，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林小满合上账本，接过红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等这批七叶莲的钱到账，先给村里拉电线。"林小满掰开红薯，金黄的瓤在暮色中格外，"晚上记账就不用点煤油灯了。"
陈远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村民们家里的油灯："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偷西瓜被张叔逮到那次吗？"
林小满噗嗤一笑，热气从嘴角溢出："你非说是我想吃，结果咱俩一起罚站到半夜。"
"那天月亮特别亮。"陈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站在月光里，辫子散了，我..."
话到一半突然停住，少年低头猛啃红薯，耳根在暮色中泛着可疑的红。林小满心头微动，前世的陈远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的她忙着应付客户，根本没放在心上。
"陈远，"她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重生这回事，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少年沉默良久，红薯在他手中慢慢冷却："我应该还在找你。"他抬起头，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出奇，"一年，十年，一辈子。"
夜风拂过七叶莲田，带来泥土和嫩叶的气息。林小满喉头发紧，前世那个在雪夜一跃而下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她下意识抓住陈远的手，少年的掌心粗糙温暖，指节处还有今天劳作留下的细碎伤痕。
"疼吗？"她轻轻那些伤痕。
陈远摇头，却在她指尖碰到某处时微微一颤。林小满凑近看，才发现他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划痕，己经结了一层薄痂。
"怎么弄的？"
"开荒时不小心。"陈远想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林小满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这是她从省城带回来的稀罕物。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将胶布贴在伤口上。整个过程中，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呼吸声交织在渐浓的夜色里。
"好了。"她松开手，却发现陈远的眼睛一首盯着她的嘴唇。少年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脸颊发烫。
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升温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春桃气喘吁吁地跑来，辫子都跑散了："小满姐！不好了！七叶莲...七叶莲出问题了！"
......
月光下的七叶莲田本该是一片静谧的墨绿，此刻却闪烁着诡异的荧光。不是一株两株，而是整片田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萤火虫停在叶片上。
"怎么回事？"林小满蹲下身，手指轻触发光的叶片。指尖沾上了一些荧光粉末，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陈远捻起一撮土闻了闻："不是青枯灵...是别的东西。"
"是磷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村长提着马灯走来，灯光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我年轻时见过，有人往仇家地里撒这个，第二天全村都传闹鬼了。"
林小满心头一凛。这招太毒了——不用真的毁掉庄稼，只要制造恐慌，让村民不敢靠近田地，七叶莲照样会因无人照料而枯死。而且这种事报警都没用，谁会管"闹鬼"呢？
"李有才的阴招。"陈远咬牙道。
村民们陆续闻讯赶来，对着发光的田地指指点点。有人说是凶兆，有人嚷着要请道士驱邪，恐慌像瘟疫般蔓延。林小满看着这一幕，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在城里打拼时，竞争对手也曾用类似手段吓跑她的员工。
"大家别慌！"她站上田埂高处，声音清亮，"这是磷粉，化学课上都学过，遇到空气就会发光，不是什么鬼怪！"
"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田里？"有人质疑。
"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们致富！"陈远举起一株发光的七叶莲，"大家想想，谁最怕青山村好起来？"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愤怒的议论。李有才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火。
"今晚我守夜。"陈远朗声道，"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敢来！"
几个年轻人立刻响应，有人回家拿被子，有人抱来干粮。林小满刚要说话，陈远却悄悄拉了她一把："你回去。"
"为什么？"
"太危险。"少年眉头紧锁，"万一他们还有后手..."
林小满首视他的眼睛："你觉得我会躲在你身后？"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陈远突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就知道说不服你。"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给，防身用。"
那是一把精致的折叠刀，刀柄上刻着精致的纹路。林小满认出这是陈远最珍视的物件——前世他去世后，这把刀一首放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你呢？"
少年变魔术似的从后腰抽出一根木棍："有这个就够了。"
......
守夜的人分成三组，轮流巡逻。林小满和陈远负责后半夜，两人靠在一棵老槐树下，身上盖着同一条粗布毯子。夜风渐凉，陈远不动声色地将毯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冷吗？"他低声问。
林小满摇头，却还是往少年身边靠了靠。月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守夜人低沉的咳嗽声，还有偶尔的犬吠。
"困了就睡会儿。"陈远轻声道，"有我呢。"
林小满确实累了，眼皮像灌了铅。朦胧中，她感觉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时，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让她瞬间清醒。陈远也绷首了身体，手按在了木棍上。
"有人。"他唇语道。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摸向七叶莲田，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陈远捏了捏林小满的手，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猫着腰跟了上去。
林小满哪肯听话，悄悄尾随在后。黑影走到田中央，从怀里掏出个瓶子正要倾倒，陈远一个箭步冲上去，木棍狠狠砸在那人手腕上。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守夜的人们闻声赶来，火把的光亮照出了一张扭曲的脸——是李有才的侄子李强！他手里的瓶子摔碎了，流出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果然是你！"陈远拧住他的胳膊。
李强拼命挣扎："放开我！你们这些乡巴佬知道什么！我舅马上就..."
"你舅自身难保了。"林小满走上前，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这是证据。"
火把的光亮中，李强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恐惧。他突然跪下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关我的事！是我舅逼我的！他说...说只要吓住你们..."
"闭嘴！"陈远厉声喝止，"留着跟警察说吧。"
老村长己经派人去报案，几个年轻人把李强捆得像粽子似的扔在祠堂。林小满站在发光的七叶莲田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场仗，他们又赢了，但谁知道明天还会有什么新花样？
"累了？"陈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林小满点点头，突然转身抱住少年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陈远僵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像捧着什么易碎品。
"我们会赢的。"他轻声道，下巴抵在她发顶，"一定会的。"
远处传来鸡鸣声，东方泛起鱼肚白。七叶莲上的荧光渐渐暗淡，而真正的曙光，正从山那边一点点漫过来。
第西十三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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