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正午，
窝棚门口的光影被一道壮硕的身影截断。
来人是个生面孔，敞着怀，露出胸口巴掌大的劣质纹身，脸上横肉随着咀嚼槟榔的动作一颤一颤。
他斜靠在门框上，视线在狭小的院内逡巡，最后落在角落里晾晒的几捆草药上。
“哟，这就是林七爷的新家？”
来人吐掉嘴里的渣滓，声音带着一股黏腻的腔调。
林小七从屋内走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有事？”
那汉子嘿嘿一笑，搓着手。
“没啥大事，就是手头紧，想跟七爷借几个钱花花。”
借钱？一个素未谋面的地痞，张口就是借钱。
这显然是冲着最近那些风言风语来的。
林小七不动声色。“家里也刚够糊口，怕是帮不上忙。”
汉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往前逼近一步。
“七爷这就见外了不是？
谁不知道您现在是北街的大忙人，捣鼓草药，日进斗金呐！”
他的手按在了门框上，指节粗大发黄。“就几文钱，应应急，过两天准还！”
过两天还？鬼才信。
这是试探，也是敲诈。
林小七心里清楚，这种人缠上了，就是无底洞。
但他现在还不想惹麻烦。
他转身回屋，摸出三枚铜钱，走出来递过去。
“家里就这点零钱了，拿去吧。”
汉子掂了掂铜钱，脸上露出不满。
“才三文？七爷，您这打发叫花子呢？”
林小七没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汉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又忌惮着牛爷那边的传闻，终究没敢再闹，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抠门货！”
看着那汉子消失在街角，林小七默默关上了院门。
这才只是开始。
下午，孙二娘从集市回来，脸色铁青，将背篓往地上一掼，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柳青青闻声出来，想帮忙收拾，被孙二娘一把推开。
“别碰！都让那帮挨千刀的给搅和了！”
林小七走过来。“怎么回事？”
孙二娘气冲冲地开口：
“还能怎么回事！城西那帮泼皮！
占了咱们常去的那个摊位不说，还故意压价！
我辛辛苦苦炮制好的【清热茶】，他们两文钱一包都不肯要，非说只值一文！”
“一文钱？连本钱都不够！”
她越说越气，“跟他们理论，还差点动起手来！”
林小七蹲下身，捡起一株被踩断的干草药。
果然来了。
麻烦不会只从一个方向来。
“以后那地方别去了。”他把草药扔回背篓，“换个地方试试。”
孙二娘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换哪儿？北街就这么大点地方，好点的位置都被人占着！”
她抬头看着林小七。“要不……跟牛爷说说？”
林小七摇了摇头。
牛爷的人情不能这么用。
为这点小事就去找他，只会显得自己无能，也会让那份“恩情”快速贬值。
而且，牛爷能管北街，未必能管到城西那些泼皮。
“我再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
先是晾在院子里的几捆【止血草】不翼而飞。
接着又有两个地痞，堵在门口，说是林小七修补的墙占了他们家的“风水”，要赔钱。
林小七再次破财消灾，花五文钱打发了事。
但对方显然不满足，第二天又来了，这次首接索要二十文。
林小七皱着眉，正准备跟他们理论。
恰好牛爷手下的富贵带着两个人路过。
富贵看到门口的拉扯，眉头一皱，走上前来。
“干什么呢？不知道这是谁家？”
那两个地痞看到富贵，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富……富贵哥，没……没啥，跟林七爷开个玩笑……”
富贵眼睛一瞪。“玩笑？我看你们是皮痒了！滚！”
两个地痞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富贵转向林小七，语气随意。
“林七兄弟，有麻烦招呼一声，牛爷交代过，你这边的事就是他的事。”
林小七递上一包刚炮制好的【活络膏】。
“多谢富贵哥，一点小意思，拿去给兄弟们用。”
富贵也没客气，揣进怀里。“行，有事吱声。”
看着富贵带人离开，林小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牛爷的照拂确实有用，能挡住一些明面上的大麻烦。
但这种庇护是被动的，也是有限的。
富贵不可能天天守在他家门口。
那些像苍蝇一样的小麻烦，防不胜防。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与那个城外采药人的联系，似乎也被人动了手脚。
以前那采药人隔三差五就会送一批“废料”过来，但这几天却迟迟不见人影。
林小七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有几个地痞找到了那采药人，警告他不准再跟林小七来往，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釜底抽薪。
这是要断了他的货源。
没有了廉价的原材料，孙二娘的草药生意就成了无源之水。
这背后，绝不是一两个地痞临时起意。
很可能，是有人在暗中联合针对他。
是那个被打跑的疤脸张三？还是其他觊觎他这点“财富”的势力？
夜深人静。
窝棚里只剩下油灯微弱的光。
柳青青和孙二娘带着孩子己经睡下。
林小七坐在床沿，没有睡意。
他将白天赚来的铜钱，还有之前积攒的一部分，小心翼翼地从床下的一个瓦罐里取出。
一共一百三十七文。
这是他这段时间所有的流动资金。
他数出三十文，重新放回瓦罐。
剩下的，他用一块破布仔细包好。
然后，他走到院墙角落，搬开一块松动的石头，下面露出一个不大的坑洞。
他将钱袋放进去，又将那截牛爷弄来的猛兽腿骨也放了进去。
这是他目前最值钱的东西。
最后，他把石头重新盖好，仔细抹平了周围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财富。
在没有足够力量保护的情况下，它不是盔甲，而是诱饵。
引来的是豺狼虎豹。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夜的寒意。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在这个世界，凡人的挣扎是如此艰难。
哪怕他有了系统，有了初步的改善，却依旧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
必须拥有力量。
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通过系统反馈，还是……其他的途径。
他看向屋内熟睡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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