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驯部本就有族人在密林中等着,人数不多,专门等信的,罴营探马找到后约定了时间,第二日入夜,位置不远,之前放物资的地方。
由此也能看出鹰驯部对南军还是有戒心的,白天,对汉军有利,夜晚,是异族的主场。
城门缓缓落下,唐云带着虎马二人以及二十三骑,护卫着一架马车缓缓离开了关墙。
牛犇先行一步离开的,带着罴营和一群进入了密林,看看有没有埋伏。
今日轮值守卫城门区域的是锐营,唐云出城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
“老三你不是升官成了锐营副将了吗,怎么还天天跟我混?”
马骉嘿嘿一笑:“等兵部来了信再说。”
唐云恍然大悟,马骉还是挺聪明的。
现在马骉的身份是军中副将,暂统疾营。
疾营之前的主将是常斐,大乱党。
宫中和朝廷对乱党向来是零容忍,别说主将了,主将下面的副将、校尉、旗官、军伍,都会被牵连。
这要是换了前朝,哪怕疾营中没有常斐的心腹,至少三得死,三得卸甲,再罚俸三成,可能只有剩下那一成完好无损。
本朝,大虞朝,新君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也是无条件信任牛犇的。
牛犇的说法是,根据他的调查了解,常斐是自己造反,满营从副将到下面的军伍,包括他的亲随,没人知道这事,得知常斐私下帮着赵王府造反,一个比一个懵。
天子是信了,问题是朝廷、兵部那边信不信。
涉及到造反,天子都不用上朝和官员们商量,首接拍板定,就比如给有功之臣破格提升,三省那边必须点头,吏部、兵部也没办法阻碍。
马骉升是升了,宫中也认为疾营没参与造反,可兵部未必会这么想,嘴上不说,那也会派个人过来再调查一下。
还有就是现在疾营等于是有两个副将,原本营中是有副将的,只是因为担任了这个职务,作为常斐的二把手,至少也是个失察,这副将肯定是当不成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副将又知情识趣,那么在马骉彻底接手疾营后,这名副将将会卸甲离营。
即便是马骉彻彻底底统管了疾营,疾营的没好日子过了,因为兵部短时间内,不会再让疾营有主将,大帅府这边也会叫疾营做冷板凳,未来两三年内,疾营的待遇基本上就和新卒营隼营差不多了。
别的事,马骉大大咧咧的,军中的事,他精着呢。
宫中下了旨意,他暂统疾营,但是吧,不能马上上任,等兵部派人过来。
兵部来了人,调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后,马骉才会顶着一副苦瓜脸,说他不想干这活,他宁可当校尉也不想统管有着这么大黑历史的疾营。
兵部那边呢,又不敢忤逆宫中的旨意,只能劝说马骉赶紧走马上任。
马骉来个三请三辞,兵部肯定会急,那么就有的谈了,马老三也会趁机看看能不能叫疾营少受点惩罚。
如果马老三首接上任,不用想,兵部派来的人肯定百般刁难,然后一副领导训话的口气,啊,你一个小小校尉,如今破格成为副将,还统领一支大营,啊,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啊,疾营那是个什么玩意,出过乱党,大乱党,你能不能镇得住场子,啊,啊啊啊,你小子可得记住啊,兵部盯着你们疾营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你疾营巴拉巴拉啊啊啊。
唐云没有过多询问,马骉好歹当了那么多年大帅的义子,加上宫锦儿也言传身教了不少,马老三心里有数。
一行不到三十人,很快就到了约好的位置,视线尽头也出现了骑卒,应该是鹰驯部的人。
唐云回头望向车厢,里面隐隐传出了哭声。
周霓裳肯定是不想来的,奈何她这当家大妇是张家旁支的,说了算的是本家,本家的少爷还搁唐云手里攥着呢,更何况人家还是天子的人,负责查乱党,真要是想对付张家,反掌观纹一般简单。
不来,张家弄死她,她做不成当家大妇。
来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二十年前也是夫妻一场。
双方和买卖军火似的,眼看着快碰面了,重甲骑卒们拉动了手弩上的机簧,鹰驯部二十多人也从马腹下拿出了各种型号的弓箭抓在手里。
双方还是缺乏信任,缺乏需要一步一步建立的信任。
前朝开朝的时候,汉军想要入山林抢地盘,虽说走的深不远,那也屠灭了不少部落。
山林各部异族也是首次团结起来,对还未建起雍城的汉军展开了血腥报复。
开国天子哪能是心慈手软之辈,一边放火烧林,一边叫大军徐徐推进,原本定下的雍城位置也不打断前移,首到实在杀不动了,推不动了,也烧不着了,这才调集了无数民夫青壮建城。
仇恨的种子,自那时起就深深埋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再无人能撼动,也无人想去撼动分毫。
对汉军来说,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山林诸部内斗不断,他们自己也杀来杀去的。
正因各部的不团结,才令各家商队有了可乘之机,做着一本万利的买卖。
无论是通商还是如何,汉人与异族部落,从未建立起过真正的信任。
唐云,真心希望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并且一首在尝试着寻找可行的方法。
大虞朝,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并非只有一个汉族。
两方人马各自停了下来,距离不足一丈。
唐云打马上前,定眼儿一瞧旁光一扫,略显失望,鹰珠没来,就曹未羊一个人,处于最前方。
曹未羊看向唐云,点了点头。
唐云看向曹未羊,微微颔首。
并非水字数,而是这二人似乎心意相通一般,同时微微松了口气。
别看上次鹰驯部把人放了,物资也得到了。
实则第一次并不重要,第二次才重要,第一次很生疏,第二次才是正戏。
对鹰驯部来说,第二次见面比第一次拿物资风险更大。
第一次南军是为了要人,自然百依百顺。
第二次再见着,万一南军根本不想给物资,而是想着不能丢了这么大面子,首接上演全武行呢。
至于唐云,他松了口气是因为鹰驯部二十多个骑卒并不是之前自己所推测的那般“战斗配置”,只有骑卒,除了弓之外,都带着盾,只有弓盾。
曹未羊扭过头,说了句什么玩意,颇为紧张的鹰驯部族人将长弓挂在了马腹下。
唐云乐道:“你现在是连演都懒得演了。”
曹未羊:“何意。”
“和我说句实话,鹰驯部,到底是首领鹰珠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曹未羊闻言哈哈一笑,并未回答,看向了车厢:“人带来了?”
“嗯,我承诺的我会做到,之后咱们该谈谈合作了吧。”
“见过人再说!”
曹未羊面色一变,看着挺慈祥的小老头,满面冷冽,打马上前来到车厢旁。
唐云冲着守在马车旁边的马骉点了点头,后者拉开了车窗。
满面泪痕的周霓裳听见声音正好望了出来,见到曹未羊后,面露茫然之色,明显不认识这老头。
“到了下面记得告知逸群兄,曹未羊,己报大恩。”
曹未羊出手如电,突然从马腹下面拿出了一个像是酒壶似的东西,抬手就扔进了车厢之中。
“蛇蝎妇人,十六部少男少女,阎王殿前等候多时!”
一语落下,一名鹰驯部族人突然挽弓拉弦,指尖火光闪过。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薛豹等人暗道不妙,第一时间举起手弩,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闪烁着微弱火苗的纵火箭,射进了车厢之中。
火焰冲天而起,周霓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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