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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诡影,奈何风动

小说: 阎君向帝君状告人类   作者:老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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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药铺诡影,奈何风动

谢临捏着那株锁魂草的根茎时,指尖还能触到残留的、属于阳间的土腥气。草叶边缘的倒刺泛着青黑,浸过的符水痕迹在冥界的阴气里凝作细小的白霜——这不是冥界能养出的东西,连忘川边最阴毒的“蚀骨花”,都少了这般缠魂的戾气。

“赵文轩死前三天,曾去过城南的‘回春堂’。”判官递来的卷宗上,阳间差役画的药铺草图有些歪斜,却能看清门楣上挂着的幌子:一半画着药杵,一半缠着黑布。“那铺子白日卖寻常草药,入夜后才做‘特殊生意’。”

谢临指尖在草图上顿了顿。回春堂?他记得三百年前过奈何桥的一个老鬼提过,阳间有帮人“安魂”的行当,不是道士做法,是些能跟亡魂搭话的“养鬼人”,藏在市井里,替活人寻故去的亲人,也替亡魂捎话。只是这类人本就隐秘,三百年过去,竟还留着踪迹。

入夜后他没走黄泉路,顺着锁魂草里残留的阳间气息飘到城南。回春堂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淡淡的烛火,混着一股极淡的莲香——不是忘川的莲,是阳间池塘里的那种,带着水汽的清甜,却被更浓的、类似陈酒的沉郁气息压着。

“进来吧。”门内传来个苍老的声音,不扬不厉,却像首接响在耳侧。

谢临推开门,见铺子里摆着十几个黑陶小罐,罐口用红布封着,罐身上贴着泛黄的名字。柜台后坐个穿青布衫的老头,手里正用根银簪挑着灯花,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上,竟没烫出半点痕迹。

“谢判官深夜到访,是为赵文轩的锁魂草?”老头抬眼,眼里没半点惊讶,浑浊的瞳孔里映着烛火,倒像映着两团跳动的鬼火。

“你是阳间的养鬼人。”谢临没绕弯子,目光扫过那些黑陶罐,“这些罐子里,是没喝孟婆汤的亡魂?”

老头笑了笑,用银簪指了指墙角那株半枯的草:“锁魂草是我卖给他的。他说要留着心上人,说她喝了孟婆汤就忘了他——可哪是孟婆汤的错?是缘分本就短。”他顿了顿,银簪在灯上烤了烤,“我这行当,说白了是帮人留个念想,也帮亡魂了个执念。赵文轩给的银钱够多,我便卖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用这草缠了苏姑娘的魂。”

谢临眉峰微蹙:“你知道苏晚?”

“怎么不知道。”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个旧账本,翻到某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一朵并蒂莲,“她投胎前,魂魄在我这铺子外徘徊过三日。不是找我,是望着对面的茶铺——那是她这一世要投生的人家。”

谢临的心轻轻一动。他竟不知道,苏晚过奈何桥前,还在阳间留过这样的痕迹。

“判官要是想拿我,尽管动手。”老头把账本合上,语气平淡,“只是那些罐子里的亡魂,多是等着跟活人说句‘再见’的。拿了我,他们的念想就断了。”

谢临没动。他看着那些黑陶罐,突然想起奈何桥边最近多了些“回头案”——亡魂喝过孟婆汤,本该踏上去投胎的路,却猛地回头往回跑,有的哭着喊“还没跟他说我不怪他了”,有的死死扒着桥栏说“灶上还炖着他爱喝的汤”。起初他以为是孟婆汤出了问题,此刻听老头一提,倒像是……

“孟婆汤里,是不是加了什么?”谢临突然问。

老头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苏姑娘过奈何桥时,发间落了片莲心——就是她绣帕上那朵并蒂莲的莲心,带着她没断的执念,掉在了汤锅里。孟婆没察觉,舀汤时顺带舀了进去。那莲心引着,那些本就有执念没消的亡魂,喝了汤也记着些零碎,自然要回头。”

谢临沉默了。他想起苏晚过奈何桥时,指尖攥着那方绣帕,帕子上的并蒂莲被泪水浸得发潮。原来那莲心竟落进了汤里,成了勾魂的引子。

“那些回头的亡魂,得劳烦判官逐一解了。”老头把银簪插回发髻,“解了他们的执念,莲心的引子力便弱了。”

谢临走时,老头突然在身后说:“苏姑娘这一世投生的茶商家,女儿天生会绣并蒂莲。您要是放不下,过个十几年再去看看,或许能着见些缘分。”

回到冥界时,奈何桥边果然又乱了。一个穿粗布衫的老妇死死抱着桥柱,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走!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给他缝棉衣!他冬天怕冷!”孟婆在一旁劝,汤勺都快捏碎了:“你己死了三个月,棉衣早有人替他缝了!”

谢临走过去,指尖在老妇眉心轻轻一点。老妇的记忆瞬间清明——她是染病死的,死前正给老伴缝棉衣,针还扎在指头上。死后总记着这事,喝了孟婆汤也只模糊记得“要缝棉衣”,便疯了似的往回跑。

“你老伴今日在街口买了件新棉袄,灰蓝色的,他说比你缝的暖和。”谢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信的力量,“他还说,等他走了,要带着你没缝完的那半件棉衣来见你。”

老妇愣了愣,抱着桥柱的手慢慢松开,眼里的疯狂退去,只剩下茫然的释然。她抹了把泪,对着谢临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踏踏实实地往投胎的路走了。

这一解,便是半月。谢临每日守在奈何桥边,见着回头的亡魂,便探他们的执念:有惦记着没写完的信的,他便托阳间的差役找到那封信,念给亡魂听;有放不下年幼孩子的,他便显个幻影,让亡魂看看孩子被街坊照看得很好。

最棘手的是个年轻书生,喝过孟婆汤,却站在桥中间,对着虚空反复写一个“晚”字。谢临探他的执念时,竟摸到一丝熟悉的、属于苏晚的气息——这书生是苏晚前世的邻居,小时候总跟着苏晚后面喊“晚姐姐”,苏晚死时,他正在外地赶考,回来只见到一座空坟。

“苏晚托我跟你说,她不怪你没来得及送她。”谢临看着书生苍白的脸,轻声道,“她还说,你写的诗,她在奈何桥边听见了,写得很好。”

书生的笔顿住了,眼泪突然掉下来。他对着虚空磕了三个头,把笔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最后一个回头的亡魂踏上投胎路,孟婆端着一碗新熬的汤走过来,汤面上飘着片新鲜的莲瓣,是忘川里的莲。“谢判官,尝尝?”孟婆的声音软了些,“莲心引子力弱了,这汤能安神。”

谢临没接。他望着阳间的方向,想起养鬼人说的话——茶商家的女儿,天生会绣并蒂莲。

十六年后,阳间江南。

茶商家的女儿叫茶晚,生得眉眼温婉,最奇的是,她三岁抓周时,没抓胭脂水粉,偏抓了根绣花针;五岁时,竟能在绢帕上绣出半朵像模像样的并蒂莲。茶老板夫妇又惊又喜,只当是女儿有天赋,便请了绣娘教她。

茶晚十六岁这年,江南来了个书生。书生穿件月白长衫,腰间挂着块玉佩,玉佩是暖玉,雕着简单的云纹,只是云纹缝隙里,嵌着根极细的银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书生常来茶铺喝茶,总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壶碧螺春,能坐一下午。茶晚送茶时,偶尔会撞见他望着窗外的莲池发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一日雨后,茶晚在铺子里绣并蒂莲,丝线断了,她低头去捡,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硬物。抬头一看,是那书生站在她桌旁,玉佩垂下来,正好落在绣绷边。

“姑娘的并蒂莲绣得真好。”书生的声音很温和,目光落在绣帕上,突然顿住了,眼神里的怅然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惊喜,又像难过。

茶晚脸一红,把绣帕往回拢了拢:“公子见笑了。”

书生却指着绣帕上的莲心:“这里的丝线,该用胭脂色才对。”

茶晚愣了。她一首觉得莲心用白色太素,可试了几种颜色都不对,竟没想到胭脂色。她找了胭脂色的丝线绣上去,那朵并蒂莲瞬间像活了似的,温柔又鲜活。

“多谢公子指点。”茶晚抬头道谢,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玉佩,看见了那根细小的银针。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指尖竟有些发颤。

书生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玉佩上的针,轻声说:“这针……是我前世丢的。找了很多年,竟一首嵌在玉佩上。”

茶晚没说话。她看着那根针,突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她站在一座桥上,桥对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手里好像也拿着根针,正对着她绣的并蒂莲发呆。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书生望着茶晚手里的绣帕,茶晚望着他玉佩上的针,谁都没说话,却像有什么东西,隔着前世今生的距离,慢慢靠近了。

谢临站在茶铺外的雨里,看着窗内的两人,指尖的锁魂草枯梗悄然化作了飞灰。他想起养鬼人的话,想起奈何桥边的莲心,想起那些被解开的执念。

原来有些缘分,不是孟婆汤能断的,不是锁魂草能缠的。它像并蒂莲的根,埋在土里,等一个合适的时节,便会重新发芽。

雨丝落在他的衣袍上,竟没沾湿半点。他轻轻转身,往冥界的方向走去。奈何桥边的莲心引子力该彻底消了,那些回头的亡魂,该踏上去投胎的路了。

而阳间的茶铺里,胭脂色的莲心在雨光里亮着,像极了当年苏晚发间落的那片,也像极了书生找了很多年的,那根针的光。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茶铺的窗棂晕成一片模糊的水墨。茶晚捏着绣针的指尖还带着点颤,胭脂色的丝线在绢帕上凝出小小的结,像颗被雨润过的红豆。她抬眼时,正撞见书生望着绣帕出神,他的睫毛很长,沾了点窗外飘进来的雨星,垂着时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可方才他说“该用胭脂色”时,眼里明明亮得像落了星子。

“公子……认得这并蒂莲?”茶晚终是没忍住,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雨里的雾。她指尖无意识地着绣帕边缘,那里还留着她幼时绣坏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极了梦里那座桥边的石栏纹路。

书生回过神,指尖轻轻碰了碰玉佩上的银针。针很细,是江南绣娘常用的“绣春针”,针尾还留着半点儿褪色的胭脂——正是茶晚此刻用的这种。“小时见过一位姐姐绣过。”他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她绣的并蒂莲,莲心就用胭脂色,说要像……像暮春时落在花瓣上的晚霞。”

茶晚的心猛地一跳。这话她没对人说过,可昨夜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蹲在池边摘莲,确是这样轻声念叨过。她攥着绣帕的手紧了紧,帕子上的莲瓣被捏得发皱,倒显得那胭脂莲心更鲜活了,在雨光里泛着暖融融的光,像谁把晚霞揉碎了嵌在绢上。

“那姐姐……后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飘,像被风吹着的蛛丝。

书生的目光暗了暗,指尖在银针上顿了顿。“走了。”他说得极轻,“那年我赶考,临走前她塞给我块玉佩,说等我回来,给我绣幅‘并蒂莲开’当贺礼。可我回来时,只捡到这根针——掉在她常坐的绣绷边,针眼里还缠着半根胭脂线。”

雨突然大了些,打在窗上噼啪响。茶晚望着他指尖的银针,突然想起三岁时抓周,她抱着那根不知从哪来的绣春针不肯放,娘说那是接生婆从她襁褓里捡的,当时还笑说“怕是个要跟针线过一辈子的”。原来不是凭空来的?

“公子的玉佩……”她犹豫着指了指那方暖玉,“上面的云纹,倒像我家茶山上的雾。”

书生低头看了眼玉佩,突然笑了。那笑很轻,却像把雨里的寒气都融了:“这玉是她送的,说玉上的云纹能护着我。我带了十六年,走了很多地方,总觉得针该在玉上——果然找到了。”他顿了顿,抬眼望她,眼里的光比胭脂莲心还暖,“姑娘叫茶晚?茶是江南的茶,晚是……”

“是爹娘取的,说我生在傍晚,莲池里的并蒂莲正好开了。”茶晚抢着说,话出口才觉失礼,脸瞬间红透了,像把胭脂色涂在了颊上。

书生却没笑,只望着她发红的脸颊,轻声道:“她也叫晚。苏晚,苏州的苏,傍晚的晚。”

“苏晚”两个字落在雨里,茶晚的耳边突然嗡了一声。无数细碎的画面涌上来:青石板路的青苔,绣绷上半开的莲,还有一座雾蒙蒙的桥,桥对面有人挥手,身影被雾遮得看不清,只听见风里飘来句“等我回来”……她猛地攥紧了绣帕,指尖被针戳了下,渗出点血珠,滴在胭脂莲心上,竟分不清是血还是胭脂。

“姑娘?”书生连忙递过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他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玉佩的暖;她的指尖凉凉的,沾着雨的湿,碰在一起时,倒像两股水流终于汇在了一处。

“没事。”茶晚把血珠擦掉,却没舍得洗去那点红——血珠落在莲心上,倒让那朵并蒂莲添了几分活气,像真在雨里开着似的。她抬头看书生,见他还望着自己的指尖,眼里的落寞散了大半,多了些她读不懂的软意,像春日融雪时的溪岸。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点微光。书生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明日我还来。”他指了指绣帕,“想看看那朵莲绣完的样子。”

茶晚点点头,没敢说话。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巷尽头,她才把绣帕贴在胸口,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敲在鼓上。窗外的莲池里,不知何时开了两朵并蒂莲,胭脂色的莲心在水光里亮着,和绣帕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日书生来时,茶晚把绣好的并蒂莲递给他。帕子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莲瓣用了渐变色的绿,莲心是的胭脂红,针脚细密得像天上的星。书生接过时,指尖在莲心处顿了顿,突然从袖里摸出个小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根银簪,簪头雕着半开的莲,莲心处嵌着点胭脂色的玉——竟和绣帕上的莲心分毫不差。

“这是……当年想送她的。”他把银簪放在茶晚手边,“没来得及。如今看姑娘绣莲这样好,倒像是……该给你的。”

茶晚捏着银簪,簪身温凉,贴着掌心时竟有些发烫。她想起昨夜又做了梦,梦里她站在绣绷前,手里握着根银簪,对面有人笑着说“晚晚绣的莲,该配这样的簪”。原来不是梦?

往后书生日日来茶铺,有时看她绣花,有时帮她看账本——他竟是个懂算学的,茶铺的老账被他理得清清楚楚。茶晚也常给她带些自己做的小食,青团子、荷花酥,用青花小碟装着,他总吃得干干净净。

有回茶晚绣累了,趴在桌上打盹,醒来时见书生正替她收绣绷,玉佩垂在她手边,银针上的胭脂色在光里闪了闪。她突然伸手碰了碰银针:“公子说的那位姐姐……是不是总爱把针别在发间?”

书生的动作顿住了,回头望她,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梦到过。”茶晚轻声说,“梦里她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根绣针,针尾的胭脂色露在外面,像朵小莲。”

书生沉默了很久,久到茶晚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才慢慢道:“她走后,我在她发间找到过半朵干了的并蒂莲,花瓣是胭脂色的,和你绣的一模一样。”他指了指窗外的莲池,“那年池里的莲开得最好,她说等我中了举,就摘两朵最大的,插在她发间。”

茶晚望着池里的莲,突然站起身:“公子等我。”她跑到池边,摘了两朵刚开的并蒂莲,回来时鬓角沾了点莲瓣上的露水。她把一朵递给他,一朵别在自己发间——胭脂色的莲心贴着耳畔,暖得像谁的指尖拂过。

书生望着她,眼里的光软得像化了的糖。他抬手,指尖轻轻拂去她鬓角的露水,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什么。“像。”他轻声说,“比梦里还像。”

雨彻底停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绣帕上,胭脂莲心在光里亮得温柔。茶晚低头,看见书生的玉佩落在自己手背上,银针的光和莲心的光融在一起,暖融融的,像两团靠得极近的星子。

她突然想起谢临——那个偶尔会站在茶铺外看一眼的青衣人,前几日还来买过茶,临走时望着她和书生笑了笑,眼里竟带着些释然。当时她不懂,如今握着书生的手(他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才隐约明白:有些缘分是锁不住的,忘不掉的,就像这胭脂色的莲心,不管落在哪世的雨里、梦里,总会等到属于它的那束光。

书生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在写什么字。茶晚不用看也知道,是“晚”字——苏晚的晚,茶晚的晚,也是他等了十六年的那个“晚”。

窗外的并蒂莲在风里轻轻晃,胭脂色的莲心亮着,像把两世的光都攒在了一起,暖得能把往后的岁月都烘得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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