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凝视着这个刚失去女儿的男人，眉心微蹙。对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底布满血丝。
“小先生……”林曼见他沉默，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敖丙随她走到院角的树下，斑驳树影间，林曼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小先生，许薇有没有可能是假死，目的就是为了摆脱婚书！”
少年斩钉截铁地摇头，余光瞥见许父佝偻的背影:“不会，从她父亲的表情来看，不是假死！”
而且昨晚的许薇就己经不正常了，这话敖丙没说……
林曼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小先生，你还年轻，看人未必准……”
敖丙目光微沉，低声道:“昨晚山神来找你，我一出现它就走了。现在想来，它的目标，或许从来就不是你，而是许薇。”
“不，它昨晚分明是想杀我的！”林曼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喉咙仿佛仍被那股阴冷的力量扼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敖丙摇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如果它真想杀你，就不会只送婚书这么简单。”他回想起昨夜的交手，那东西若要取人性命，轻而易举。
林曼咬紧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良久才喃喃道：“可她明明都要嫁给山神了，怎么会突然死掉？那我……我该怎么办？”她倏地抬头，眼中带着近乎绝望的恳求，“小先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摆脱这婚书？”
“那你就好好说说这个婚书怎么来的？”敖丙眸光一凛，仿佛能看清她的想法。
“是……”林曼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是许……”
“你还准备撒谎吗？”少年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林曼瞬间感觉脊背发寒。然后双腿一软，再不敢隐瞒。
“是我偷的！”林曼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急促地解释，“可这也是许薇设计的！她来公司后假装和我交好，整天炫耀自己是富家小姐，还说从小订了娃娃亲，未婚夫家财万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去她家，我鬼使神差就……可当时婚书上明明只写着‘婚书’二字，根本没有‘山神’！”
敖丙静静听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所以这一切只有可能是许薇为了摆脱婚书故意为之。”
林曼拼命点头，后知后觉的恐惧爬满全身。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揪出那个所谓的‘山神’。”敖丙语气轻淡，“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得留下”
林曼闻言脸色骤变，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少年沉静的目光时噤了声。她低头绞着衣角，眼底暗芒浮动，不知在盘算什么。
灵堂里，原本刺目的红绸不过半日就换成了惨白的丧幡，快得近乎仓皇。许家宅院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除了许薇父母撕心裂肺的恸哭，前来吊唁的村民都神色木然，仿佛只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黑漆棺木大敞着，可敖丙始终没找到机会近前查看。
他在廊檐下寻了处僻静角落，抱臂倚柱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衬得眼下那抹青灰愈发明显——昨夜追着那东西跑了整宿，此刻倦意才后知后觉漫上来。
敖丙虽闭目养神，神思却清明。耳畔忽然飘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是石囚坳村民特有的浓重乡音。
“许老二家是不是得罪山神了？要不咋会临出嫁还会死了？”
“嘘——”另一人紧张打断，“可不敢乱说......只求山神爷别迁怒咱们......”
“怕啥？前些年有一家闺女逃婚，全家死绝了也没牵连旁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敖丙倏然睁眼，正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许父不知何时己站在几步开外，枯瘦的手攥着把未烧完的纸钱，嗓音沙哑:“你们来干什么，为什么还没走？”
敖丙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我是术士，听说你们这儿供着位了不得的山神……”
“山神，”许二突然冷笑，浑浊的眼里迸出恨意，“草菅人命，他算什么山神？”
“您知道许薇想找别人替嫁吗？”敖丙眸光微闪，话锋一转。
许父面色骤然灰败，倒也没反驳:“在小薇出生时，就收到了那个婚书，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于是西处找人帮忙。”
秋风卷着纸灰盘旋而起，对方布满老茧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那段时间虽然苦，但好在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人告诉我们，只要找个与小薇命格一样的人替嫁，她就能活下去，但人海茫茫，哪那么容易找到。”
“后来呢？”敖丙见他失神，出声打破沉静。
“后来……有一天，”许二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她偷偷告诉我们，她找到了，我们才放心了些……”说到这对方顿了顿，片刻才道，“可前几天她忽然回来，说是要嫁给山神，仿佛魔怔般……我们问什么她都不说，只重复要嫁山神，没办法，我只能接受这个命运……可谁知……”男人痛苦抹了抹脸，最后幽幽道，“我宁愿她嫁给山神从此失踪，至少我和她娘还有个念想……”
“节哀，”敖丙轻声道，目光扫过棺木。
“所以你别想着见石囚坳的山神了，”对方忍不住劝道，“早点离开吧，这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还是要见的。”
“年轻人不要为了一时的新鲜，最后连命都搭上了，”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敖丙忽然笑了:“我不是为了新鲜，只是想看看它是什么东西。”
男人些许诧异，本来以为面前的少年是慕名而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他嘴巴动了动，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再去陪陪小薇。”
敖丙没再说话，视线扫向在灵堂外来回踱步的林曼，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脸色从难看渐渐好转，仿佛想通般站定，目光落在棺材上，手握成拳，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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