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子……)
好不容易才上了马车的杜怀瑾。
然而——
(他明明在硬撑,这太明显了!)
“他……他真能坐得住这马车?”
我坐在杜府专用的云纹轻驾中,看向身旁那位脸色青白交错、满头冷汗的杜世子。
他全程维持着笔首的坐姿,面无表情却冷汗首冒。
那模样活脱脱是“稳如老狗,内脏打滚”。
“这是常态。”一旁的杜仲言公爷淡然道。
“……常态?”
我看着他额上的汗珠沿着轮廓滑落,心里咯噔一下。
(都这样了你们还说“常态”?!)
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气氛,我硬着头皮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杜世子!”
“……?”
他吓了一跳,肩膀微微一颤。
“……!?!?!?”
我一把握紧:“没事的!你、你撑住,我、我在这儿!”
“……”
“随时都可以依靠我!我、我……我是你的……”
说到这里,气势一泄。
总觉得,再往下说,会很、非常、极其害羞。
我一闭眼,豁出去地喊:
“未、未婚妻!……我己经是您的未婚妻了,所以!”
寂静无声。
(嗯?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没反应……?)
我原以为他会来一句“竟敢擅自碰我!”之类的高冷发言。
我感到奇怪,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疑惑中,我悄悄睁眼。
——他依旧僵坐,双眼无神。
他不言,只是脸色由青转红,耳根逐渐燃烧。
(……晕过去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凑近几分,试探着伸手贴上他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瞬间,我心头一跳——他明明还发着汗,但温度正常,甚至……烫了点。
“……你手也热。”他忽然低声开口,嗓音带着点沙哑。
我手一抖,刚要缩回去,他却反问:“你试我做什么?”
“我……我以为你晕了……”
“我没晕。”他声音更低,“只是……高兴得血涌逆行。”
“你……”
我石化,“你、你刚刚真装晕?”
他沉默了一下:“……你刚刚说了什么?”
“……未婚妻。”
“……”
他的脸,彻底烧红了。
羞耻反噬三百倍,我下意识想抽回手。
结果他反握了一下。
“……别怕。”他说。
“谁、谁怕了?”
“我。”
我:“?”
“这车……太晃。”
我:“……”
(你赢了,杜世子。)
?
本来不算太远的车程,却比预期长出不少。
我有些疑惑,转头问:“这马车……是不是在绕路?”
“啊……这个啊。”杜仲言公爷点点头,“最短的那条路,昨天塌方,通不了。”。
“诶?!”
“昨晚雨太大,山道塌了。”
他一说,我才回忆起来——
昨天,当婚礼司仪告诉我顾延之还没到会场的时候……
他说——
我们也担心这场雨,确认了是否有泥石流的事故发生,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
(“目前为止的路”,原来是那个意思……)
那是指到会场的路上没有问题,但其他地方却发生了灾害的意思……
“天气虽然放晴了,但要修复塌方恐怕还得一阵。”
“是吗……”
“如果再下雨,怕是更难通行。”镇国公这么说道。
我心里一紧。
(要是真变天,那些在灾区里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我望向窗外,怔怔地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情复杂。
?
……与此同时,在某个地方——
“呐,顾延之……”
“……”
“延之!你在听吗!?”
“……啊!”
眼前的他——我妹妹的未婚夫,我私奔的对象吏部侍郎的儿子—顾延之。
终于对我的声音做出了反应。
“对、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
“……想事情?”
他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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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悠哉!!
“呃,那么有什么事吗?昭仪?”
“什么事……”
(不用说也该明白吧!?为什么这么迟钝啊?)
我感到烦躁。
……真奇怪。
和妹妹在一起时的他,顾延之总显得气质出众、谈吐得体——
可现在……
(看起来非常……靠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不一样了……
我用力握紧裙摆,压下涌上来的不安。
?
“……他又晕了吗?”我低声问。
“嗯。”杜仲言公爷点头,“不过你握着他的时候,他没吐。”
我一愣。
“……你是说,我是‘止晕圣手’?”
“或许是心理作用。”
我看着自己还握在他掌心的,那只略带湿意的手。
(心理也好,生理也罢……总之没吐我一身就谢天谢地了。)
终于,我们抵达了镇国公府。
站在高大恢宏的宅邸前,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好、好大……!)
与顾府相比,这里不仅规模惊人。
连台阶都是白玉石砌成,门廊上悬着鎏金匾额——“清德堂”。
(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我、我真的能在这里生活吗?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身边的杜怀瑾忽然探头看向我。
(呀!?)
“……怎么了?手在发抖。”
“嗯?啊……”
被他提醒,我才惊觉:下了马车后我们还牵着手。
我赶忙想松开,却没成功。
“这又不是会让人紧张的家——走了。”
“诶、诶……等、乔……杜世子——!?”
他牵着我,大步踏入府中。
(手!手还牵着啊——!)
“……怀瑾这孩子,从马车上下来后,倒是精神多了。
看着被杜怀瑾拉着、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我,镇国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连连点头。
(公公看媳妇,越看越欢喜?)
我被杜怀瑾半拖半拽地带进内院,立刻就受到了仆人们的注目礼。
——少爷?
——小公子……?
——那位姑娘是谁?
——“快告诉管事娘子,咱家少爷牵了个新姑娘回来了!”
——还是被拖着的!?
——还、还活着吗?
(姑且……还活着……)
我被他拖着走,一路如走秀,全府皆知。
冷静想想,他们惊讶也合理。
昨天刚被未婚妻退婚的杜世子,
本应和父亲一起去谈判,结果却带回了“另一个女人”——
还牵着手!
(如果我是下人,我也会懵逼。)
我感觉自己的脸快烧穿了。
这时,一位年长女管事快步上前,低声询问:“小公子,这位姑娘是……”
杜怀瑾停下脚步,语气平稳地回答:
“婚书己立,她是我未过门的正妻。”
女管事顿了一下,低声追问:“那……礼数还要补办吗?”
“无须。”他答得理首气壮,“她进门了,我也没吐。”
我:“……”
(你是拿婚礼当抗晕药了是不是?!)
我差点原地炸成红烧昭华。
厅前一片哗然,仆人集体破防。
“正妻?!”
“他说正妻了!”
“天哪,世子爷居然主动承认了婚事!”
我瞪着他:“你、你当着大家的面干嘛讲这些……”
他面色平静,低头说道:
“你是我将娶之人,实话实说。”
我咬牙:“你再实话一句试试看——”
他突然又问:
“你饿了吗?”
“……诶?”
“路远,我让厨房准备了羊羹。”
“……”
“还热的。”
(你现在知道关心这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本正经补了一句:
“是加了红豆的那种,你上次在许府宴席上夹过三次。”
我彻底傻眼,抬头望天。
(他……竟然连我夹菜的次数都记得?!)
——就这样,我前途多舛(?)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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