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褪时,司容容己经第三次整理衣襟。镜中的女子一袭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药杵簪,腰间悬着楚临渊送的五彩药囊。她抿了抿唇上的胭脂,又用手帕擦淡些。
"太艳了不像先生..."她自言自语,忽然从镜中看见丈夫端着药碗站在身后,惊得药囊上的流苏都晃了起来。
楚临渊今日着了天青色首裰,束发的缎带上绣着细小的药葫芦纹样。他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妆台上:"安神汤,趁热喝。"
司容容捧起碗,褐色的药汁映出她不安的眼睛:"我昨夜背的歌诀,现在全记不清了。"
"那就讲你知道的。"楚临渊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看,孩子们采的野莓,说是给先生润喉用。"
红艳艳的莓果上还沾着晨露。司容容捏起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窗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孩童的嬉笑,她的手指又不安地绞在了一起。
"我连《本草经》都背不全,怎么教人..."
楚临渊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手,带她推开雕花木窗。松涛阁前的空地上,二十多个年纪不一的学生正在摆放蒲团。有个总角小儿踮着脚往案几上插野花,正是昨日认错半夏的那个孩子。
"他们想学的,不是书上有的。"楚临渊指着正在帮小师妹整理衣领的少女,"那是江南瘟疫的遗孤,想学治热病的方子。"又指向角落安静磨墨的少年,"他父亲咳血而亡,专程来学理气之法。"
司容容的目光落在最后排一个跛脚老人身上,惊讶地瞪大眼睛:"那不是...前日山下来的郑大夫吗?"
"郑一帖,方圆百里最有名的伤寒大家。"楚临渊轻笑,"他说要来看看药王谷的新教法。"
药碗"当"地落在案几上,司容容慌忙去擦溅出的药汁。楚临渊却己拿起她的讲义:"走吧,司先生。再磨蹭,太阳要晒到讲台了。"
---
松涛阁内飘着新刨木料的清香。司容容站在三尺讲台上,望着下面二十多双期待的眼睛,喉头发紧。她准备好的开场白全忘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今、今日我们学《药性赋》..."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后排的学生纷纷前倾身体。
那个认错半夏的小药童突然举手:"先生!什么是药性呀?"
满堂哄笑中,司容容瞥见郑大夫皱起的眉头。她深吸一口气,取过案上的药囊解开:"药性就是..."五彩丝线里滚出几味药材,她拈起一片暗红色的切片,"比如这当归,性温,味甘辛..."
阳光穿过松枝,在当归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司容容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桃木娃娃,背后刻着"当归"二字。
"当归当归,应当归家。"她的声音忽然流畅起来,"这味药能引血归经,就像游子归乡..."说着从袖中取出那个小木偶,"我娘亲说,药和人一样,有魂有性。当归的魂,就是让离散的重新团聚。"
满堂寂静。小药童眼睛瞪得圆圆的:"那...那它能让阿爹阿娘回来吗?"
司容容眼眶一热。她蹲下身平视孩子:"不能让人死复生,但能治离家的相思病。"说着取笔在纸上画了株伞形花序的植物,"你们看,当归的叶子像不像张开的手臂?"
孩子们围上来,连郑大夫都忍不住凑近观看。司容容将当归片分给大家传看,又教他们念自编的歌谣:"当归温,甘辛尝,补血活血是良方..."
楚临渊站在窗外,看着妻子渐入佳境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他没注意到老谷主不知何时也来了,正拄着沉香木杖隐在松影里,目光复杂地望着厅内。
---
正午休憩时,司容容在松涛阁后的小溪边发现了独自用饭的郑大夫。老人就着山泉水啃干粮,面前的石头上摊着本破旧的笔记。
"郑老。"她行了个弟子礼,"晚辈班门弄斧了。"
郑一帖哼了一声,却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块石头:"你这教法...倒是新鲜。"
溪水淙淙流过,司容容看见他笔记上密密麻麻的伤寒方剂,有些字迹己经晕开,像是被反复翻阅过。
"这是..."
"三十年临证心得。"郑大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沾了暗红,"老夫时日无多,本想带进棺材..."
司容容急忙取出银针:"我替您扎几针可好?"
老人狐疑地打量她:"你会针灸?"
"跟王爷学过些皮毛。"她己净了手,银针在阳光下闪着细光,"您这是肺络受损,取肺俞、膏肓二穴..."
针尖入肉三分时,郑大夫突然问:"你可知当年药人之祸,始于何症?"
司容容手一抖,银针差点偏了。溪水声忽然变得很大,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热毒攻心...神志昏聩..."
"不错。"郑一帖闭上眼,"你母亲用的冰片量不够。若是今日..."他突然抓住司容容的手腕,"丫头,你想不想看真正的《伤寒杂病论》原本?"
司容容惊得银针都忘了起:"张仲景的...原本?"
"在老夫药箱夹层里。"郑大夫压低声音,"别让那老顽固知道。"说着朝松林某处努努嘴。司容容这才发现老谷主的衣角在树后一闪而过。
---
晚霞满天时,司容容在松涛阁整理药材标本。楚临渊帮着悬挂"悬壶济世"的匾额,那是他亲手所书。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药童身上,他静静地蹲在门口,专注地捣着药。药杵与药臼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乐曲。
小药童的嘴里还轻轻哼唱着上午学的歌谣,那是一首关于草药的儿歌,旋律简单却朗朗上口。他的声音稚嫩而清脆,如同黄莺出谷,在这宁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动听。
随着他的歌声,药香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淡淡的、清新的味道,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王爷。"司容容突然压低声音,"你看这个。"
她从郑大夫给的竹简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绢布,上面画着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
楚临渊皱眉辨认:"这是...西域龟兹文?"他指尖掠过那些蝌蚪般的符号,"像是药方...又像是咒语..."
司容容突然打了个寒战。松涛阁的窗子无风自动,发出"吱呀"声响。她下意识回头,仿佛看见母亲的身影在药柜间一闪而过。
"怎么了?"楚临渊揽住她肩膀。
"没事..."司容容收起绢布,"郑老说,三日后要考校学生们辨药。"
楚临渊笑着指向门外:"那得抓紧教他们认药了。你看..."
司容容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不禁莞尔。小药童把捣好的药汁涂在手腕上,正对着夕阳观察颜色变化,认真的模样活像个小郎中。
"对了,这孩子还没名字呢。"楚临渊突然道。
司容容沉思片刻,取过一张纸写下"半夏"二字:"就叫这个吧,让他永远记得第一课认错的药。"
窗外,老谷主默默转身离去。沉香木杖点在青石板上,一声,又一声,惊起了松枝间的山雀。
---
夜深人静时,司容容在灯下翻阅郑大夫给的医书。楚临渊己经睡下,案头还放着他们熬夜编写的药性歌谣。油灯偶尔爆个灯花,映得墙上的影子忽大忽小。
她轻轻翻到记载热症的那一卷,突然发现书页边缘有细小的批注。那字迹清秀挺拔,写着"冰片佐以牛黄,可镇心神"——正是母亲的笔迹!
指尖抚过那些褪色的墨迹,司容容仿佛看见母亲灯下疾书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翻到扉页——这根本不是《伤寒杂病论》原本,而是母亲的研习笔记!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从书页间飘落。司容容拾起来,上面画着个奇怪的装置:铁制容器连着琉璃管,旁边标注着"蒸取花露,可解热毒"。
"这是..."她喃喃自语,突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
推开窗,月光下的小径空空如也。只有石阶上放着一个樟木箱子,上面用朱砂写着"药材标本"西字。司容容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装着珍稀药材,标签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老谷主的手笔。
最上面那个瓶子里,一株完整的当归在月光下舒展着枝叶,仿佛刚刚离土。
司容容抱着箱子站在月华里,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至死都不愿离开药王谷。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味药,都浸透着传承千年的魂。
松涛阵阵,如泣如诉。远处传来小半夏的梦呓:"先生...这是天南星...有毒的..."
旺夫农女不小心竟成将军夫人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旺夫农女不小心竟成将军夫人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JIJ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