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太太传信说身子不爽，叫卫恕意去瞧瞧，特意叮嘱卫恕意带上之前说过的东西。
上次见老太太还没多久，精神矍铄着呢，猜到是有远来的贵客，卫恕也把记着问题的册子带上，跟着来人向寿安堂走去。
还未进寿安堂，便听到大姑娘华兰的声音和老太太说话的声音。
另有一道陌生的声音，猜着就是白石潭贺家老太太，家中招待客人，妾室等闲不能上前，女使领着卫恕意到了另一间屋子歇下，又上了茶方退出去。
这房间与老太太待客的屋子正挨着，隐约听见明儿与另一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卫恕意不由搁下茶杯屏住呼吸，另间声音不大，却大约也辨得出说了什么。
二人正说着，做郎中不易，做女子也不易，卫恕意轻笑，两个孩子说话倒像大人似的。
笑过了又觉不妥，明兰己及笄，不是孩子了。
“自古以来都有讳疾忌医，女子自古更为艰难，能走的路没几条，又陡又窄，以我祖母的才华，若为男子定是今世名医，悬壶济世。”
听到此处，虽未见着这孩子的面容，卫恕意先有了三分好感，在这世道上的男子能看得到女子的艰难，定是诚挚纯善之人。
老太太当真疼爱明儿。
盏茶的时间，大娘子迭声感谢，带着大姑娘走了，老太太方才使人来叫卫恕意。
进了屋就见老太太旁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温柔的眉眼中竟透出一丝杀伐果决的英气。
不过片刻便垂下目光，行礼见过了两位老太太，贺老太太笑的和蔼，“我刚才看过你制的香品了，品质细腻配比精准，很适合你家老太太的体质。”
“贺太太过奖，雕虫小技博老太太欢心罢了，您若不嫌弃，家中还有我制的香品，您带上些。”卫恕意嘴角也噙着笑，许是看过贺老太太的手札，心中总觉得十分亲切。
贺老太太招了招手，“那有什么嫌不嫌的，妙香斋的香品那可是一香难求。上前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卫恕意也不曾推辞，贺老太太的问题基本都是手札内有记录的，卫恕意反复看过手札，这些问题于她而言并不难，几个问题下来，两人之间熟稔许多。
卫恕意也将疑惑的问题提了出来，都得到了贺老太太细致的解答，贺老太太叹道，“天意弄人啊，我曾经钻研妇儿之道，立志解女子孩童这等弱势之难，却嫁与贺家，不便抛头露面，虽想把这一身本事传下去，年轻时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是我那有些天赋的孙儿，毕竟是男子，着妇儿之道总是不便。”
说到此处贺老太太眼角竟有些，盛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手，还不待开口安慰，贺老太太用帕子点了点眼角，“好在，命运顾我，虽晚了些，总算碰见这丫头，也不至于让我绝了传承。”
卫恕意闻言有些怔愣，这是她想的意思吗？
盛老太太手指隔空点了点卫恕意，“平时看你是个机灵的，怎么现在高兴傻了吗？还不快拜见师父。”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己经端起茶盏跪了下去，“师父请喝茶。”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贺老太太接过茶盏，扶卫恕意起身，复又交给他更厚的两本手札，“先前那本是我刚踏入这一道记的，这两本是我这些年的心得，你带回去看，往后有什么不懂的给我传信。”
卫恕意双手接过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只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尽己所能，解女子之苦，替贺老太太完成早年的心愿。
吴大娘子近日要办马球会，帖子也下到了盛家，大娘子会带孩子们去，卫恕意也放心，棣哥儿己有近十岁，按理说也能去马球会上玩一玩，大娘子差人来问，没成想小小的孩子对这并不感兴趣，卫恕意也只得好生回了大娘子院里的人。
姑娘们并着三公子参加马球会，府中便愈发安静，卫恕意与棣哥儿窝在书房，看各自的书，也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家中人少，也无需守着那么多规矩，午膳都是摆在书房用的。
下午棣哥儿与夫子读书，卫恕意感念老太太的恩情，提着好克化的汤水去寿安堂求见，打算陪着老太太打发些时间，只人还没到寿安堂，正碰上寿安堂的人，说是老太太正派着去澜意阁。
卫恕意跟着来人走，心下想这倒是默契了，近些时日老太太找自己也是很勤了，每次都是为着澜意阁好的事儿，不知此番又是为什么。
心下不再猜测，进了屋却见老太太表情严肃，使房妈妈遣了人出去，卫恕意也让身边的女使跟着退出去，房妈妈从外牢牢的关紧了门。
卫恕意心头一跳，老太太叹了口气，“马球赛上，明儿与枫哥儿上场，不成器的枫哥儿因着畏惧对手独留了明儿自己在场上。”
虽听了生气，可这也不至于见过许多风浪的老太太紧闭门户如此严肃的说起，卫恕意便等着老太太的下文。
“齐小公爷，便上场同明儿打完了这场马球，现下许多府邸的姑娘公子甚至下人都在议论此事。”话毕老太太疲惫的闭了闭眼。
人人皆知，嘉成县主与荣儿姑娘因着小公爷闹的针锋相对，偏那两个都是心肠狭小之人，只怕过后会找明兰的麻烦，盛紘只是五品官，虽老太太是勇毅侯独女，可那二位风头正劲，便是齐国公夫人，那位郡主娘娘也轻易得罪不起。
卫恕意开口，声音却干巴巴的，“不若让明儿近些时日称病避避风头吧。”
上首的老太太摇了摇头，“这倒是其次，我怕的是明丫头对齐小公爷，若动了心才是麻烦。”
老太太话落，卫恕意才想到这一层，以前为情一头扎进去头也不回的人那么多，有几个不是吃了大亏的，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似男子宽容，何况门第如此悬殊，卫恕意也不忍女儿心伤，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
老太太摆了摆手，“罢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近些时多陪陪明兰，同她多说说话，有些话你这个亲娘更方便开解，汴京中每天那么多事，很快就会有事情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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