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书房
“小姐，您要的书奴婢买来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装帧朴素的书籍走进来。
谢蕴华接过这本《妇科医理》，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上工整的刻印。
书中并未署名，字迹虽工整却少了些风骨，与虞惜暖那手潇洒的字相去甚远。
但她唇角微扬，心下了然除了那位胆大包天的虞大夫，还能有谁？
丫鬟绞着衣角，欲言又止：“小姐为何要买这个？书肆的伙计说...说里头的字句不堪入目...”
“胡说什么。”
谢蕴华翻开书页，目光在那些详实的医理记载上流连，“我倒觉得写得极好。”
乾清宫，御书房
“砰！”
一本《妇科医理》被重重摔在紫檀案几上，惊得殿中宫人齐齐跪伏，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同样的手段用两次，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皇帝怒极反笑。
他如何认不出，这铺天盖地的医书背后，分明是那个逆子的手笔。
此刻的汴京城中，上万册书籍正以惊人的速度流传。
萧逸尘不仅将价格压至一文钱近乎白送，更贴心地推出了图文并茂的版本。
虞惜暖在医馆门前驻足时，常能听见路人议论纷纷
“伤风败俗！女子怎可公然谈论这些？”
“我倒觉得说得在理，上月拙荆就是照着书上说的......”
“呸！定是哪个庸医想出来的敛财手段！”
褒贬不一的声音充斥街巷，却正合了虞惜暖的心意——争议越大，传播越广。
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萧逸尘所说的“造势”为何物。
金銮殿，早朝
“陛下！”御史大夫手持玉笏出列，“近日城中流传的《妇科医理》，臣疑为有心人设下的陷阱！”
龙椅上的皇帝揉了揉眉心。
有时候他真佩服这些臣子的想象力：“哦？爱卿以为是什么陷阱？”
“此乃学术陷阱！”御史义正辞严，“搅乱民心，败坏风气！女子本就该......”
“既如此，”皇帝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此事就交由爱卿彻查如何？”
御史顿时语塞：“这...此事当属监察院职责，臣...臣惶恐......”
最终，这个烫手山芋被扔给了监察院。
林府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全然无心理会城中热议的《妇科医理》。
距离林母擅自放出的婚期只剩三日，林沐风看着依旧强装镇定的母亲，心中怨愤更深。
他径首寻到父亲林立，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焦灼：
“父亲，我去叶家探过口风，他们根本未曾应下这门婚事！
可母亲却己闹得满城皆知……如今该如何收场？
难道真要让我、让林家，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林立闻言，脸色骤然阴沉。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翻涌：
“蠢妇！”他猛地拍案，厉声喝道，
“来人！把夫人给我带过来！”
林母这几日本就惶惶不安，每每想坦白，却因惧怕丈夫震怒而一再拖延。
此刻被家丁匆匆唤至书房，还未站稳，迎面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林母踉跄倒地，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尖声叫道：“林立！你竟敢打我？！”
林立甩袖冷哼，心中满是厌恶：“做出此等蠢事，我没休了你己是仁至义尽！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
“你还有脸提当年？”林母挣扎起身，泪水混着脂粉滚落，“若不是我娘家接济，你早饿死在街头了！我费尽心思替沐风筹谋，如今你倒来怪我？！”
她嘶吼着扑上去撕扯，却被林沐风一把拦住。
“母亲！”
林沐风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您清醒些！叶家根本无意结亲，您让我三日后如何迎亲？难道要抬着空轿游街吗？！”
林母闻言一怔，林立可以讨厌她但是儿子不行。
随即抓住儿子的衣袖哭求：“沐风，你信娘！娘这就去叶家磕头赔罪，他们定会心软的……”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脸”
林立暴喝一声，挥手召来家丁，
“把夫人关进房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林沐风看着被带下去的母亲，而后焦急的问道：“爹，怎么办。”
林立坐下，看了眼林沐风，到底是他的儿子最后叹了口气，明天我找她谈谈。
清晨的医馆刚开张，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便踏门而入。
她一袭绛色罗裙，云鬓轻挽，行走间自带一段风流态度。
只是那衣襟开得极低，惹得辛夷接引时不由多瞥了几眼。
女子却不以为意，随辛夷进了诊室。虞惜暖见有女患者上门，眼中顿时漾开笑意：“姑娘请坐。”
待女子落座，虞惜暖正要为她诊脉，却听她柔声道：“虞大夫不记得我了？我是柳含烟那日...”
虞惜暖闻言细看，忽而恍然：“柳含烟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柳含烟心头一暖。
在这汴京城里，在知她身份后能这般自然唤她闺名的大夫，唯此一人。
她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真诚：“托大夫的福，孩子康健得很。”
“那今日是......”
柳含烟轻咬朱唇：“我们青楼姐妹......”她顿了顿，“干这行当的，最怕染病。我想请虞大夫来为我们看诊。”
虞惜暖眸中精光一闪，一个念头倏然浮现：“柳姑娘可知，为何我专攻妇科？”
她指尖轻叩案几，“这汴京城里，肯来医馆看病的女子，十不足一。”
见柳含烟神色黯然，虞惜暖温声道：
“我自然愿意出诊。”
“不过......”她倾身向前，“可否请姑娘帮个忙？”
“虞大夫您尽管开口，你救了我孩子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只要我能做到但说无妨！”
“我想在青楼前设义诊台。”虞惜暖目光灼灼，“借姑娘们的勇气，让更多女子明白，看病不可耻。”
柳含烟怔住了。
良久才艰难道：“这......我当然是愿意的，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得问过姐妹们。”
“应当的。”虞惜暖送她至门口，忽又轻声道：“你们比许多闺阁女子都勇敢。”
待柳含烟离去，辛夷忙凑上来。
听完始末，小丫头惊得瞪圆了眼，却立刻挺首腰板：“主子去哪，我们就去哪！”
苏木依旧神色淡淡，她家主子向来如此。
倒是阿德涨红了脸：“这、这怕是不妥......”
虞惜暖不恼，只温声问齐文川意见。
得到支持后，她转向阿德：“在医者眼里，只有病人，没有贵贱。”
她目光澄澈如秋水，“你若实在不愿，我不勉强。但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虞惜暖回到诊间不久，门扉又被叩响。
她心中微讶——今日的病人倒是络绎不绝。
抬头却见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出于礼节，她起身相迎：“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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