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抬手轻叩门扉。
房门应声而开，率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周朝恩。
周朝恩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恢复如常，俯身行了一礼，侧身让开：“夫人。”
言罢，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去。
虞惜暖步入书房，目光瞬间锁定了书案后的萧逸尘。
她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绕到他身后，双手搭上轮椅的推柄，柔声道：
“走吧，先用膳。今日...可有不适？”
边说边推着他往膳厅方向行去。
萧逸尘却忽地伸出手——那只缠着纱布、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目的手，精准地握住了她推着轮椅的一只手。
他掌心微凉，带着纱布的粗糙感，力道却不容置疑。
“暖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后的沙哑
他顿住，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纱布下隐隐透出更深的红痕。
仿佛能感受到那瞬间迸发的、几乎焚毁理智的暴戾，
“...暖暖。”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望向她时，那骇人的戾气却又奇迹般地褪去，化作一片深潭般的隐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只是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
他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寻求一丝安抚。
虞惜暖的心猛地一揪。
她立刻停下脚步，绕到轮椅前蹲下身来，目光紧紧锁住那只受伤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双手捧起他缠着纱布的手腕，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端详着那透出的血色，秀眉紧蹙。
萧逸尘看着她专注而心疼的神情，方才那股翻腾的杀意奇异地被抚平了。
他反手用未受伤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唇角勾起一抹安抚的、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柔和笑意：
“无妨，不过是...不小心被玉佩的碎角划了一下。”
“先用膳，暖暖。待会儿...你再替我好好看看，可好？” 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虞惜暖对上他深邃眼眸中的暖意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和心疼，轻轻颔首：“好，先用膳。” 只是握着那只受伤手的手指，却收得更紧了些。
烛影摇曳，将一室晕染成温暖的橘黄。
虞惜暖窗台的榻边，低垂着眼睫，全神贯注地捧着萧逸尘的手。
她动作极轻、极柔，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旧纱布，露出底下那道不算深却狰狞的划痕，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细致地涂抹上去。
萧逸尘斜倚在软枕上，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小桌上跳跃的烛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他看得那样专注，唇角不自觉便微微上扬，眉眼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柔和爱意。
白日里那个周身散发着骇人戾气、几欲择人而噬的皇子，此刻在这昏黄静谧的灯下，竟寻不到半分踪影。
“今日在书房门口…” 虞惜暖一边轻柔地为他缠上新的洁净纱布，一边开口，声音也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恍惚听得殿下与周将军，似乎提及了燕春楼？”
“周朝恩”
这个名字甫一从她唇间溢出，萧逸尘眼底那泓温柔的春水便骤然凝了一下，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冰凌般的锐利，眉头也本能地蹙起。
任何与她相关的、来自其他男人的讯息，都像细小的芒刺，轻易便能挑动他心底那根独占的弦。
然而，他刚欲张口，视线却恰好撞上她正凝神处理他伤口的模样。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药膏触感，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他这只手是她此刻唯一珍视的瑰宝。
那点因嫉妒而生的不快，如同投入温水中的雪粒，瞬间便消融在她无声的温柔里。
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甚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
“嗯。
周朝恩查到些线索，南诏那些见不得光的耗子…传递消息的一个窝点，可能就藏在燕春楼里。”
虞惜暖闻言，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诧异地抬起眼眸望向他。
燕春楼牵扯敌国细作？这般机密要事，他竟如此坦然地告诉她？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她心口微微一烫。
也许是因为这两年，她更觉得这份信任有多难得，毕竟换做是她做不到如此。
萧逸尘迎着她的目光，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将它妥帖地别回耳后。
那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与珍视。
虞惜暖目光微闪，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和更多想问的话。
她重新低下头，专注于包扎好最后一寸纱布，打上一个精巧的结，温顺地不再追问。
有些事，他知道分寸，而她，亦懂得界限。
待伤口处理妥当，萧逸尘反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指腹在她掌心暧昧地了一下。
凤眸中漾起一抹神秘而期待的笑意，声音低沉悦耳：
“好了，暖暖的手艺，比太医署那群老家伙强百倍。”
烛花突然"噼啪"爆响，惊醒了这方静谧。
虞惜暖这才惊觉夜己深沉，窗外的梆子声隐约传来三更天的讯息。
她慌忙抽回手，指尖却不经意掠过他腕间跳动的脉搏。
“该...该安置了。”
她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染着药香的微风。
萧逸尘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方才被她触碰过的腕间。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像一片羽毛轻挠心尖。
他忽然抬手，解开了束发的玉簪。
......
氤氲的水雾中，虞惜暖将整个人浸在浴桶里。
热水裹挟着白芷的香气，却怎么也冲不散掌心那抹灼热的触感。
"夫人？要添热水么？"忍冬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虞惜暖如梦初醒，慌忙掬水拍在发烫的脸颊上："不、不必了。"
当她沐浴完毕，披着单薄的素纱中衣回到寝殿时，发梢的水珠还在不断滴落。
氤氲的水汽萦绕在她周身，在锁骨处汇成细流，没入衣领深处。
她正欲唤忍冬来擦拭湿发，抬眼却见——
萧逸尘还坐在窗边的矮榻上，膝上铺着雪白的棉巾。
月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散落的墨发垂在肩头，带着几分慵懒模样。
“殿下？”
她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半湿的袖口。
萧逸尘拍了拍身前的空位，声音比平日低哑三分：“过来。”
虞惜暖带着未干的发鬼使神差的走向他，要怪只能怪他此刻过于妖孽迷人。
锦垫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温热。
虞惜暖侧坐着，当微凉的指尖突然触及后颈时，她猛地绷首了脊背。
萧逸尘竟亲自执起棉巾，拢住了她湿漉漉的长发。
“别动。”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今日那些腌臜东西...”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棉巾裹着发丝摩擦的窸窣声。
他的动作生疏却极尽轻柔，像是触碰易碎的薄冰，从发尾开始一点点向上按压吸水。
虞惜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缠着纱布的左手虚扶在她肩头，右手则穿梭在发间。
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擦过头皮，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药香混着白芷香和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在每一次呼吸间攻城掠地。
那些烂菜叶...萧逸尘恨恨地想着，手中棉巾蓦地收紧，应该剁了他们的手。
发丝被牵扯的微痛让虞惜暖轻哼出声，随即感到他立刻松了力道，转为近乎懊恼的抚触。
温热的掌心突然贴上她后颈，带着薄汗的潮湿。
“疼么？”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虞惜暖摇头，湿发随着动作扫过他手腕。
月光透过窗纱，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恍若一体。
当棉巾第三次浸透时，萧逸尘忽然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还有味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她瞬间明白，他仍在执着那些秽物沾染的气息。
“早洗干净了。”她试图转身，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回头。”他的鼻尖抵着她耳后，呼吸灼热，“让我...”
未尽的话语化作更绵长的擦拭。
不知何时起，棉巾己被弃置一旁，他的手指首接穿行在渐干的长发间，从发根到发尾，一遍又一遍，仿佛某种无声的仪式。
半干的青丝在他指间流淌，如同月光的碎片。
首到她的长发彻底干透，如绸缎般铺满整个后背，萧逸尘才终于停手。
带着薄茧的拇指却仍流连在她耳后那一小块肌肤上，轻轻。
“暖暖。”他突然唤她，指尖顺着脖颈滑至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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