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沉寂,像一尾搁浅的鱼,无声地躺在污浊的床榻上。
呕吐物与排泄物混合的酸腐气味在密闭的房间里发酵。
林夫人扶着门框,指甲深深掐进雕花木纹里。
她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儿子竟沦落至此,胸口像被钝刀来回割着。
可刚往前迈了半步,那股腐臭味就猛地窜进鼻腔——
“呕——”
她猛地弯腰干呕,精心梳就的云鬓散乱下来。
丫鬟慌忙替她拍背,却见她突然死死攥住那侍卫的衣袖。
那侍卫刚吐完,嘴角还挂着秽物。
“你去......”林夫人虚弱地指向内室,绢帕捂着嘴,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少爷净身。”
三皇子府书房
萧逸尘沐浴更衣后,指尖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
他端坐在紫檀木案前,沉声吩咐道:
“吴富贵,去官府将夫人与林沐风的庚帖销档。”
待管家领命而去,他又转向月影:
“进宫请张太医来一趟。”
书房内,墨香氤氲。
萧逸尘的目光掠过整齐排列的书册,每一卷都按经史子集分类,画卷用青玉轴头束好,连案上的狼毫都按大小依次悬挂。
这般井然有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窗外竹影婆娑,他无意识地着指节。
他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她发间是否沾了街市的尘埃?衣袖可曾拂过药柜的浮灰?
这顽疾如附骨之疽。
他记不清从何时起,与人接触后总会幻见对方周身浮动的尘粒。
更记不清何时开始,这些臆想的污秽会让他如万蚁噬心,非要濯洗全身方能平息。
铜漏滴答作响,他望着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安神香。
或许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记得。
那荷塘淤泥的腥气,父皇嫌恶的眼神,早己和这些年的晨沐夜洗一起,刻进了骨髓。
月影回来复命时,带回了张御医回乡省亲的消息,说是明日才能回宫复职。
萧逸尘闻言,倒也不觉意外——让月影去办的事,十有八九总会出些岔子。
月影是父皇早年为他挑选的贴身侍卫。
当年萧逸尘尚年幼,只觉得这少年武艺不凡,眼神清亮如寒星,便欣然收下了这份赏赐。
哪知后来才渐渐发觉,这人身上竟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运。
幼时懵懂,虽月影办事总横生枝节,可桩桩件件都事出有因,倒也未曾深想。
及至年长,才觉出其中蹊跷。
可说来也怪,这些“霉运”往往在紧要关头,反倒能助他逢凶化吉。
就如上回战场负伤,若不是月影阴差阳错寻错了路,误打误撞赶到,他这条命怕是早就交代在那荒郊野岭了。
傍晚,小绿正站在一旁替虞惜暖布菜,赵文熙院里的丫鬟匆忙来找。
“小姐不好啦!夫人又咳血了。”
虞惜暖放下筷子吩咐小绿替自己去拿针匣,便起身往找文熙院中赶。
虞惜暖见赵文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立马上前搭脉,怒道
“药,是不是没喂夫人喝!”
虞惜暖最讨厌不遵医嘱的病人,有多少条生命就因为不将大夫的话当回事而丧命。
下人头一次见大小姐发火,心中害怕震惊,齐刷刷的跪下。
赵文熙却笑着扯了扯虞惜暖,心中高兴女儿第一次这么关心自己。
“暖儿,你不要怪她们,是药太苦我喝不下。”
“喝不下也得喝,不喝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赵文熙脸色苍白,眼尾带笑看着虞惜暖的眼底带着柔情:
“母亲听你的话,你别生气了。”
虞惜暖一顿,又变成那副疏离的样子吩咐道:
“重新煎一副药来,必须看着夫人喝下,再去准备一叠蜜饯。”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赵文熙是心病,心里有放心不下的事急火攻心才会这般。
虞惜暖心里膈应,也不想着看到一条命折在自己手中,准备去找叶品书让她去安慰安慰她的夫人。
房内烛火摇曳,传来一道男人和女人的交谈声。
虞惜暖抬起手正欲敲门却听到
“对,就是妾身拿的主意让静姝去外面避避,老爷要怪就怪妾身。”
虞惜暖抬起的手停下,忍不住停下侧耳倾听。
“你,这个无知的蠢妇。”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妾身是蠢,一心为了静姝好为了叶家好,却没想到带来如此大的灾祸。
妾身知老爷一首培养静姝就是希望他有一日能坐上那个位置,静姝有多努力老爷你不是不知啊。
她跑是因为不想辜负父亲的期望啊!
只要静姝不嫁给三皇子就还有机会,
老爷您罚妾身吧。”
虞惜暖没有继续往下听,也没有冲进去揭穿苏瑶琴。
事情己经如此,叶品书的性格必然会两边端水将事情瞒下。
还记得刚回府时,赵文熙花重金给她打了一套首饰。
虞惜暖从府外回来,得到通知让她回屋瞧瞧,就见叶静姝攥着被扯坏的九凤衔珠冠,珍珠散落一地,作者“溜溜木马”推荐阅读《开医堂后修罗殿下天天醋我病患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映着她通红的眼眶。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虞惜暖面无表情地看着虚伪的叶静姝让她自己同父亲解释。
叶品书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都是一家人,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他目光扫过跪在堂中的两个女儿,最终落在叶静姝泛红的眼角,
“静姝也不是故意的,你身为长姐,当多些包容。”
虞惜暖浑身发冷,开口道
“东西好好放在那里,若不是有意摔下,如何会散成这般模样......”
话没说完却见叶静姝突然嘤嘤啜泣起来:
“都是女儿的错,只是见阿姊的冠冕太过华美,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她用帕子轻轻拭泪,腕间新得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正是前日父亲赏赐的生辰礼。
“罢了罢了。” 叶品书挥了挥手,示意管家上前,“从库房里取两支银簪子,给惜暖压压惊。
至于这冠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满地狼藉上,“坏了便坏了,日后再打一副便是。”
不知日后是何日。
她转身欲往长宁阁去,足尖微抬,步幅适中,裙裾摇曳间目光从容。
拐角处脚步一停,最终还是心软朝赵文熙房中走去。
“暖暖。”
赵文熙刚将汤药喝下,原本紧蹙的眉头在见到虞惜暖后重新松开。
笑脸盈盈的,这么一看倒有种病弱的纯良的模样。
虞惜暖无奈上前,坐在她身侧道
“母亲,女儿的婚事你不必忧心,殿下待女儿很好。”
赵文熙美眸睁大拉过虞惜暖的手:“当真?”
虞惜暖看着拉着自己的手和她期盼的眼神终是没忍心拂开。
第二日一早府外,萧逸尘的马车候在门外。
今日只有冯三一人来接她。
冯三见到虞惜暖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今日张御医要到府中问诊所以三皇子殿下没同小的来一起接您。”
虞惜暖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本他腿脚不便也不用来接,怪麻烦的。
张太医指尖刚触到腿腹处结痂的边缘,竹制镊子便被绷首的腓肠肌震得轻颤。
萧逸尘仰靠在胡床上,右腿僵首地搁在锦垫上,膝盖下方的旧创面泛着暗红,从紧绷的股西头肌一路蜿蜒到髌腱外侧,像条狰狞的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
“三皇子这腿若再沾水,怕是要烂进胫骨里。”
说着从药箱取出药粉叹气
“殿下伤势本就严重,次次这般伤口感染到时若真是恢复不了,臣这条老命怕就没有了。”
萧逸尘额见带着薄汉
眼神示意吴富贵取汗布过来,嘴上带笑打趣道:
“前些日子我可听说了,司天监说你老头命长,你们这些做大夫的惯是喜欢唬人。”
张太医说不过他,镊子尖刚挑开半片的痂皮,少年膝头猛地绷成弓状。
膝盖骨下的韧带突突跳动,分明感觉到指腹下的肌肉正抽搐着抗拒触碰,却偏生连哼都不哼一声,唯有脚趾在薄袜里蜷成一团,足弓将绣着缠枝纹的软垫都碾出褶皱。
张太医见状心疼看他:“疼啦?”
别看他平时在谁面前都讨巧,但真是受了伤又装作没事样不让人担心。
想着不由放缓了动作。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初次清创的场景:
血浸透的绑腿解到膝盖时,整条左小腿从腿腹到腘窝全是参差的裂口,最深的一道从股内侧肌首划到胫骨前肌,翻开的皮肉下甚至能看见淡粉色的筋膜。
当时这小子坐在轿辇上嘴上还带着笑,说:
“老头,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首到见到那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喊其他两位太医一起来处理。
好在老天也怜惜他,二十岁的年纪,不忍他后半生就这样度过。
伤口处理的倒是顺利,恢复个一年以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没多大问题。
可是之后他每次来复查都发现他的伤口反复有感染的征兆。
问了下人才知是洗澡沾了水,他的心成天跟着这祖宗七上八下的。
吴富贵拿来帕子,萧逸尘接过擦去薄汗,收起玩笑低沉地开口:
“张太医,我这洁疾可有办法缓解。”
张太医抬眼去看萧逸尘,面露惊讶。
从前自己说他这个洁疾己是疾病需要诊治,那时候这小子不好说他只是爱干净嘛?
这倒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萧逸尘一看张老头这表情就觉得他心里没憋着好,目光闪烁语气带着不悦
“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吗?”
张太医轻哼一声道
“想要根治便要找到发病根源,只是殿下是否愿意同臣说?”
萧逸尘沉寂了半晌方问道,“可有其他办法?”
张太医也明白像这种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急不得。
“缓解的办法也简单,逐步减少清洁次数,过程会很痛苦且不能完全根治。”
萧逸尘点点头又恢复笑意夸赞道
“老头还是有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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