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莫莉满意地看着他躺好，然后“啪嗒”一声关掉了卧室的主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躺的轮廓，她面朝着莫小白的方向，眼睛在阴影里亮晶晶的。
“哥。”
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沧南这边…好玩吗？”
莫小白盯着天花板，努力忽略后背的不适：“还行吧，挺普通。”
莫小白谨慎地回答，尽量避免提及任何可能引发“红缨联想”的细节。
“哦…”莫莉拖长了音调，“那…红缨姐姐怎么说。”
来了！莫小白心里警铃大作。
他飞快地补充，“就是点头之交，真的不熟！”
黑暗中，莫莉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但莫小白听得清清楚楚。
“不熟啊…那她怎么知道你家里水管坏了，还‘热心’地上门帮忙呢？”
莫小白感觉冷汗又要下来了。
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说因为红缨性格豪爽自来熟，自告奋勇来帮忙把水管踹坏了？
这种解释在莫莉那充满审视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就是碰巧遇到了水管爆炸…”他含糊其辞。
“碰巧？”莫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哥哥的‘碰巧’，可真多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莫小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莫莉平稳的呼吸声。他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莫小白正试图翻身找个不那么硌人的姿势，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他喝水的杯子！
“哐当——哗啦——！”
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瞬间西分五裂，水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莫小白的脸上和莫莉垂在床沿的被子上。
“啊！”两人几乎同时惊呼。
莫小白触电般弹坐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收拾碎片，又怕光线太暗扎到手。
莫莉也坐了起来，看着地上的狼藉，小夜灯的光线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几秒钟后，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你是想制造点声音打破尴尬吗？”她语气里带着调侃，刚才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一些。
莫小白尴尬得无地自容：“真不是…我这就收拾！”他摸索着想开大灯。
“别开灯！”莫莉阻止道，“光线太强，碎玻璃反光更不好找。你坐着别动！”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只见莫莉利落地翻身下床，赤着脚，像只灵巧的猫，轻盈地绕过地上的水渍和碎片区域。
她走到门边，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顶灯。突如其来的明亮让两人都眯了眯眼。
莫莉没有立刻去收拾，而是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简易的医药箱，又去卫生间拿来了扫帚和簸箕。
“你坐着别动，我来。”她命令道，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莫小白看着她熟练地先用纸巾吸干大片水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大块的玻璃碎片扫进簸箕里。
最后又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趴在地上仔细检查犄角旮旯有没有遗漏的小碎片。
她的动作专注而麻利，那粉色的卡通睡衣和此刻认真严肃的神情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好了，应该干净了。”
莫莉站起身，拍拍手，把簸箕里的碎玻璃倒进垃圾桶，又用湿拖把把最后一点水痕拖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看向还坐在地铺上、有些发愣的莫小白。
“下次小心点，笨蛋哥哥。”
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娇嗔，但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嗯…谢谢。”
莫小白有些讷讷地道谢。
刚才莫莉处理意外时展现出的冷静和可靠，让他感觉既陌生又…有点安心。
莫莉没有立刻回床上，而是走到他地铺边，蹲了下来。
这个距离很近，莫小白能闻到她身上干净的沐浴露香味和一丝淡淡的、属于少女的体香。
“哥，”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是不是很烦我这样突然跑过来？打扰了你的生活？”
莫小白心头一震。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妹妹，昏黄的灯光下。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强势、多么危险，她终究只是一个跨越千里、孤身一人来找他的妹妹。
“没有，”他脱口而出，语气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柔和。
“怎么会烦你呢？你能来…我很高兴。”
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但似乎又是真心的。
莫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她嘴角弯起一个甜甜的、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让莫小白心头一软。
“真的吗？”她追问，带着一丝雀跃。
“真的。”莫小白点点头，补充道，“就是…下次别买那么多菜了，你哥快破产了。”
他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
莫莉咯咯地笑起来，像只偷到腥的小猫：“知道啦，小气鬼哥哥。”
她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回到床上，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晚安，哥哥。”
“晚安，莉莉。”
莫小白也躺回他那硬邦邦的地铺，心里五味杂陈。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不，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当他闭上眼睛，准备强迫自己入睡时。
他听见床上传来莫莉翻身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以及…她似乎极轻地、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刚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却感觉背后那道来自床上的目光，似乎从未离开。
夜深了，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莫小白在坚硬的地板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莫莉裹着浴巾的模样，一会儿是她质问红缨时的冰冷眼神，一会儿又是她蹲在自己面前时那脆弱又期待的神情……
而床上，莫莉静静地侧躺着，面朝着地铺上那个模糊的身影轮廓。
黑暗中，她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不再甜美，反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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