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压抑的呻吟，宋清秋攥着裙摆的指尖己经发白。二楼走廊的水晶吊灯将光影切割成锋利的菱形，服务员推开包间雕花木门的瞬间，她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混合着某种苦涩的药味。
“来了，好久不见！”低沉的男声裹挟着窗外三月的风，将宋清秋的思绪扯回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灰西装男人转身时，金丝眼镜折射的冷光让她瞳孔骤缩——记忆里开着黑色迈巴赫的年轻司机，此刻举手投足间尽是陆家掌权者的矜贵。陆沉舟的领带夹泛着冷冽的银芒，像一柄悬在她头顶的手术刀。
“你认识我？”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陆沉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窗台，玻璃上的雨痕顺着他指尖蜿蜒，“五年前你刚到县城，搭我的便车我告诉你校庆志愿者招募，我给了你邀请函，可惜你，没有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那时我就应该带你离开。”
宋清秋跌坐在真皮沙发上，后腰硌到冰凉的扶手。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递来烫金邀请函的年轻男人，原来早己洞悉她的全部。“是你啊，你，生病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眼前人虽然清瘦，但举手投足间的压迫感，分明是被权力浸透的强者姿态。
“第一次正式见面。”陆沉舟解开西装纽扣落座，台灯在他眼下投出青黑阴影，“郑重介绍一下，陆沉舟，你的，亲哥哥。同父异母的。”
骨瓷咖啡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宋清秋看着褐色液体在杯口泛起涟漪，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熬的草药。“你在开玩笑。”她听见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爸是普通工人，我妈在纺织厂兼职……”
“宋大坤上个月在澳门输光了家产，现在正跪在陆家老宅门口求我爸救命。”陆沉舟从公文包抽出牛皮纸袋，照片里醉醺醺的男人正在给西装革履的老者磕头，“当年他收了我母亲二十万封口费，却把你遗弃在医院。”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让宋清秋耳鸣。她想起每年清明，奶奶对着村口老槐树烧纸钱时念叨“你爹娘走得早”，想起初中被同学嘲笑“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想起那西年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唯一支撑她的就是“等长大赚钱孝顺奶奶”的念头。原来这些，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所以你现在是来施舍的？”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要我顶着陆家千金的头衔，去感激那个毁了我母亲的畜生？”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咱们清清是最干净的孩子”，此刻那些温暖的记忆都成了利刃。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起身时西装下摆带翻了桌上的咖啡，深褐色液体在米白色地毯上晕染成丑陋的污渍。“我母亲三年前癌症去世前，把所有事都录了下来。”他从纸袋抽出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陆氏集团下周要上市，这个时候爆出董事长婚内出轨、遗弃私生女的丑闻……”
宋清秋突然明白了他眼底的阴影从何而来。作为陆家继承人，他既要维护家族利益，又要为母亲赎罪。“所以你想让我当你的棋子？”她冷笑，“用亲生妹妹的苦难，来换你陆大少的商业帝国？”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奶奶去世前生病住院时的欠的医药费，丧葬费欠同村人的钱，念念的学区房，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当年没来得及保护你母亲的命，我，很抱歉。”
宋清秋猛地甩开他的手，后背撞上雕花屏风。琉璃珠串叮咚作响，她想起昨夜昝逸温热的掌心，想起女儿奶声奶气地叫“妈妈”。那些真实的温暖，远比陆家的滔天富贵更珍贵。“我什么都不要。”她抓起手提包，“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推开包间门的瞬间，她撞进一片刺目的光里。服务员端着新煮的咖啡站在门口，瓷盘上的拉花精致得像陆家的模样。宋清秋冲进雨幕，任由雨水冲刷滚烫的脸颊，手机在包里震动——昝逸发来消息：“等手术结束了，等我接你回家。”
陆家大宅的方向，闪电劈开阴沉的天空。宋清秋握紧手机，突然觉得这场雨，或许能洗净所有秘密。而她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血脉相连的羁绊，而是那些在泥泞里开出的，带着体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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