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风裹着腐土味往喉咙里钻,宋清棠的验尸刀攥得手心里全是汗。
沈砚背着刘捕头走在前头,石阶被他的靴底碾得簌簌响,刘捕头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一串被踩碎的红樱桃。
身后阴兵的尖啸时远时近,赵刚的铜酒壶在腰间撞出闷响——他每隔三步就往地上泼半杯雄黄酒,酒气混着血腥味,熏得宋清棠眼睛发酸。
"左拐。"她突然出声。
沈砚脚步一顿,借着火折子的光,她看见石壁上浅浅的划痕——是老仵作教她的"破煞标记",箭头指向左侧。"老丈说过,镇煞阵的密道会绕七重鬼打墙,这道刻痕是他十年前留下的。"她摸了摸石壁上的凹痕,指尖触到熟悉的茧印,喉咙突然发紧。
沈砚没多问,顺着箭头转过去。
密道果然在三步后变宽,阴兵的尖啸声陡然弱了,像被什么东西兜头罩住。
赵刚松了松腰带,铜酒壶的分量轻了大半:"这鬼东西怕雄黄,可雄黄酒就剩小半壶了。"他冲宋清棠挤了挤眼,又迅速收了笑——刘捕头的呻吟突然拔高,他背上的血己经浸透了沈砚的衣襟。
"得找地方止血。"宋清棠摸出随身的药囊,里面只剩半块金疮药。
她蹲下来查看刘捕头的伤口,箭头还插在大腿根,血泡着箭杆咕嘟咕嘟冒。"箭上有毒。"她用刀尖挑开染血的裤管,伤口周围泛着青紫色,"得尽快拔箭,否则..."
"清棠姑娘,我扛得住。"刘捕头咬着牙,额角的汗珠子砸在沈砚肩头,"先顾着那阴兵——"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传来"咔"的一声。
宋清棠猛地抬头,火折子的光映出前方石壁上的裂痕,像条张着嘴的蛇。
沈砚把刘捕头往赵刚怀里一送,抽出刀挡在宋清棠身前:"退后。"
"不是阴兵。"宋清棠盯着裂痕里渗出的风,比之前的更凉,带着点潮湿的土腥,"是出口。"她想起老仵作说过,镇煞密道的终点总连着"活门","活门开,阴阳分"。
沈砚的刀背敲了敲裂痕,石壁应声而碎。
月光"唰"地泼进来,西人被晃得眯起眼。
外头是片野地,衰草齐腰,远处有几点灯火——应该是村庄。
赵刚先把刘捕头扶出去,沈砚转身拉宋清棠时,她的指尖在石壁上蹭到块凸起,摸下来是半枚铜钱,背面刻着"义善堂"三个字。
"是老丈的。"她攥紧铜钱,喉咙发哽。
老仵作总说义善堂的铜钱能镇尸,原来他早把线索埋在这里。
马蹄声是在他们摸到村头时响起的。
"三匹马,离这不远。"沈砚贴着地面听了听,抬头时眼里淬了冰,"李大人的人追来了。"他话音刚落,村口的狗突然狂吠,几家窗户亮起灯火,有人扯着嗓子喊:"有官差!"
赵刚立刻背起刘捕头往村后跑,沈砚拽着宋清棠钻进柴堆。
柴屑扎得她脖子发痒,却不敢动——三匹黑马从村头冲进来,马上的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李府的鎏金腰牌。"分头搜!"为首的喊了一嗓子,马蹄声顿时分成三路,往村东、村西、村北去了。
"去村南破庙。"沈砚贴着她耳朵说,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我小时候躲追捕去过,后墙有个狗洞。"
破庙的供桌上落满香灰,赵刚把刘捕头放在蒲团上,宋清棠立刻翻出药囊。
金疮药敷在伤口上时,刘捕头闷哼一声,额角的汗把香灰都洇湿了。"清棠姑娘,那帛书..."他抓着宋清棠的手腕,"血玉诅咒的事,我在牢里听李大人的师爷说过——"
"先歇着。"宋清棠按住他的手,"等天亮了再——"
"等不到天亮!"刘捕头急得咳嗽,"李大人要的不是血玉,是血玉里的...皇室秘辛。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你爹娘不是死于'通鬼',是撞见了先皇遗诏!
血玉是信物,谁拿到血玉,谁就能证明自己是..."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宋清棠的手一抖。
她想起爹娘出事那晚,爹怀里紧攥着块血玉,娘拼命往她怀里塞的帛书里,画的正是血玉纹路。
原来不是"通鬼",是"知情"。
"遗诏?"沈砚的刀"当"地插在供桌上,"李大人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生母早逝,一首说自己是先皇庶子..."
"先皇有个私生子,养在民间。"赵刚突然开口,他蹲在门口撕了块布当门帘,"我走江湖时听过,说那孩子身上有块血玉胎记,是先皇亲自刻的。"他转头看向宋清棠,"你爹娘是仵作,验过那孩子的尸——"
"所以他们必须死。"宋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大火烧了义庄,烧了所有验尸记录,只留下我...和这块帛书。"她摸出怀里的帛书,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上面,血玉图腾泛着冷光。
外头突然传来踢门声。
"搜仔细了!"是玄色劲装的声音。
赵刚抄起供桌上的青铜烛台,沈砚把宋清棠护在身后,刘捕头挣扎着要起身,被宋清棠按住:"您躺着,我来。"她摸出验尸刀,刀身映着她发白的脸——这把刀她用来剖过百具尸体,今天要用来剖活人。
"后墙狗洞!"赵刚低喝一声,扛起刘捕头就跑。
沈砚拽着宋清棠跟上,刚钻出洞,身后传来"轰"的一声——赵刚把烛台砸在了供桌上,香灰混着烛油腾起浓烟,遮住了追兵的视线。
"去边境的云隐寺。"沈砚边跑边说,"我查过,先皇当年微服出巡住过那里,寺里的藏经阁可能有记录。"他的手攥得她生疼,"清棠,相信我。"
相信我。
这三个字像团火,烧穿了她二十年的冷硬壳子。
她想起在义庄守尸的夜,想起被骂"鬼闺女"时砸过来的烂菜叶,想起老仵作临终前说"人心藏得深,得借鬼的眼"——原来最该借的,是眼前这人的眼。
他们在雨里赶了三天路。
沈砚的外袍披在刘捕头身上,宋清棠的药囊空了,只能用草药替刘捕头敷伤口。
赵刚去镇上买了匹马,西人轮流骑,夜里就裹着同条毯子打盹。
雨停那天,他们终于看见了云隐寺的飞檐,隐在半山腰的雾里,像座浮在云上的庙。
庙门的漆早掉光了,门环上结着蛛网。
宋清棠推开门时,门槛"咔"地断成两截。
院子里的古柏死了,横在地上,露出底下的青砖——每块砖都刻着和帛书上一样的血玉图腾。
"禅房。"沈砚指着东厢,"先皇住过东厢。"
东厢的门闩锈死了,赵刚用刀撬开,霉味混着檀香味涌出来。
供桌上的佛像落满灰,香案下有块砖颜色发浅。
宋清棠蹲下来敲了敲,"空的。"她和沈砚合力掀开砖,露出个黑洞,里面有个铁盒,盒盖上刻着"血玉录"三个字。
"是这个!"赵刚的声音都抖了。
沈砚打开铁盒,里面是本泛黄的经卷,和张地图。
经卷第一页写着:"血玉者,先皇私印也,持玉者,乃嫡子赵承煜..."
"赵承煜?"宋清棠念出名字,突然想起爹娘出事前一晚,爹喝醉了说"承煜这孩子...命苦"。
原来那就是先皇的私生子,她爹娘验过他的尸,所以必须死。
"哗啦——"
外头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西人同时抬头,沈砚迅速把经卷和地图塞进怀里,赵刚抄起门后的木棍,宋清棠握紧验尸刀。
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围过来,玄色劲装的身影在窗外闪过,为首的人扯着嗓子喊:"宋清棠!
交出血玉录,饶你们不死!"
"藏起来!"沈砚拽着宋清棠往佛像后跑,赵刚背起刘捕头跟进。
佛像后的暗格里积满灰,刚挤进去,外头就传来撞门声。
宋清棠的心跳得要冲出喉咙,她听见沈砚的呼吸就在耳边,温热的,带着点雨夜里的青草味。
"咔嚓——"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佛像背后的壁画。
那是幅《往生图》,中间的往生桥上,站着个戴玉冠的少年,胸前的血玉闪着红光——和帛书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宋清棠的指尖刚要碰那壁画,外头的撞门声突然停了。
接着是刀剑出鞘的脆响,和李大人阴恻恻的笑声:"宋姑娘,别躲了...你爹娘的血,该由你来还。"
闪电忽明忽暗,照得沈砚的脸忽青忽白。
他握紧怀里的经卷,另只手把宋清棠往自己身后又带了带。
黑暗中,宋清棠摸到他腰间的刀,刀柄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壁画上少年胸前的血玉,在闪电里红得像要滴下来。
宋氏仵作阴阳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宋氏仵作阴阳录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JMX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