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的匕首尖刺破宋清棠衣襟的刹那，她后槽牙咬得生疼——这老匹夫竟在刀刃上淬了毒，淡青的药渍正顺着刀尖往下淌。
但她等的就是这分神。
掌心那枚混着尸油与尸毒粉的蜡丸早被体温焐化，黏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渗进指甲。
她猛地翻转手腕，五根手指如钢爪般抓向李尚书面门，残蜡混着尸油"啪"地糊在他左眼上。
"啊——！"李尚书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握着匕首的手本能去捂脸。
尸油遇血即燃，他眼周的皮肤瞬间腾起幽绿火苗，焦糊味混着腐肉香炸开来。
宋清棠趁机抬膝撞向他手肘，"咔"的骨裂声里，匕首"当啷"坠地。
她旋身跃下祭坛，靴底碾过李尚书扭曲的手背。
血玉碎片还攥在掌心，凉意透过指节往骨头里钻——这是她刚才趁祭司慌乱时，从祭坛空槽里抠出来的。
"你不是主谋。"她弯腰扯住李尚书烧焦的衣领，指尖按在他喉结上，"真正想复辟南宫氏、篡改皇命的人，连你都不知道是谁吧？"
李尚书被烧得只剩右眼的脸剧烈抽搐，焦黑的嘴唇开合数次，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宋清棠偏头闪过，余光瞥见沈砚带着赵刚撞开祭坛侧幕冲进来。
原来，在宋清棠与李尚书对峙时，有人趁乱给李尚书下了迷魂散。
沈砚带着人冲进时，就注意到李尚书的神情有些恍惚。
沈砚的官靴碾过满地法器，佩刀鞘重重砸在李尚书后颈："说。"
"沈...沈捕头？"李尚书的右眼突然翻白，嗓音又变回了那个刮砂纸般的嘶哑，"你们查得再深...也不过是..."
"住口！"宋清棠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李尚书的头偏向一侧，嘴角扯出条血线。
她蹲下身，指腹抹开他嘴角的血，凑到鼻尖闻了闻——是迷魂散的苦杏仁味。
"他被下了毒，说不出真话。"她抬头看向沈砚，"去祭坛底下找，魂锁阵要激活，得用引魂帖和守魂者的血。"
沈砚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把李尚书甩给赵刚，赵刚慌忙拽住那具的躯体，刀鞘往他腰眼一顶："敢动就捅穿你！"沈砚则半跪着摸向祭坛边缘的浮雕——那是条盘绕的螭龙，龙爪下藏着道极细的缝隙。
他抽出随身短刃挑开，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咔"地弹起，里面躺着封染了血渍的密信。
展开的瞬间，沈砚的呼吸滞在胸腔里。
信末那枚朱砂印泥的纹路，他在御书房的公文中见过百次——是皇帝私用的"乾元御鉴"印。
"清棠。"他的声音发颤。
宋清棠快步走过去。
月光从地宫透气孔漏下来，正照在印鉴上。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抹红，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太医院看到的记录：皇帝近三月总说"龙体不安"，太医院连换了七版安神汤。
"他早知道。"她的声音比血玉还冷，"知道有人用魂锁阵养阴龙，知道李尚书是替死鬼，甚至可能..."
沈砚皱起眉头，说道："这印鉴出现得太蹊跷，背后肯定有大阴谋。"宋清棠点了点头，正欲再说话。
"轰——"
地宫里突然响起闷雷般的轰鸣。
宋清棠猛地抬头，就见原本刻满符文的石壁开始缓缓闭合，石缝里渗出的黑气变成了赤红色。
沈砚抄起密信塞进怀里，拽住她手腕："机关启动了！"
"等等！"宋清棠挣开他，转身冲向祭坛。
她从怀里摸出个铁盒，盒盖一掀，里面躺着另一块血玉碎片——是前日在城西乱葬岗，从守墓老头尸体嘴里抠出来的。
"清棠你做什么？"沈砚急得去拉她，却见她将两块血玉对准祭坛缺口。
玉与玉相触的刹那，红光"轰"地炸开，原本流转的黑色符文突然倒着燃烧起来，像被泼了盆滚油的纸钱。
"这是...逆魂阵？"沈砚眯起眼。
他曾听祖父说过，上古玄门用逆魂阵反噬邪术，需用同一块玉的两半做引子。
石壁闭合的速度慢了。
宋清棠额头渗出汗，血玉在她掌心烫得发红："当年我阿爹在笔记里写过，血玉本是镇邪之物，被歪门邪道改了纹路...啊！"
最后一个字被爆炸声打断。
祭坛中央的符文全部燃成灰烬，闭合的石壁"咔"地停住，接着缓缓退开。
沈砚一把将她拽出爆炸范围，赵刚带着捕快们护着李尚书往外跑，守卫们早没了踪影——不知何时，地宫入口的引魂火己自行熄灭。
众人跌跌撞撞冲上地面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宋清棠扶着汉白玉栏杆喘气，回头望地宫，就见里面腾起熊熊烈火。
火舌卷着符文残片窜上天，像极了那日在义庄看到的阴龙虚影，却在碰到晨光的瞬间散成黑烟。
"证据全没了。"沈砚的声音沉得像块铅。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纸张边缘己经被火烤得发卷。
宋清棠攥紧手中的血玉，碎片棱角扎得掌心生疼："他们想借阴龙改朝换代，可血玉镇过邪，反噬起来...李尚书只是头一个。"她顿了顿，看向沈砚泛青的下颌，"但真正的棋手，还在局中。"
沈砚低头与她对视。
他眼里的暗潮翻涌，像极了暴雨前的汴河："接下来..."
"接下来？"宋清棠突然笑了，笑得比晨光还亮，"他们以为烧了地宫就能灭口，却忘了...这天下，还有替死者说话的仵作，和替活人申冤的捕快。"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一匹青骢马从朱雀街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玄色官服，腰间挂着刑部令牌——是刑部侍郎周明远。
周明远在两人面前勒住马，缰绳带起的风掀动他的官帽。
他扫了眼仍在冒烟的地宫，又看向宋清棠手中的血玉，喉结动了动："沈捕头，宋姑娘...刑部尚书大人说，天亮后请二位去衙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清棠与沈砚对视一眼。
晨光里，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清明——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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