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追来？
云逸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寒意压过了胸口的剧痛。
那些冰冷的、绝对执行清除命令的杀戮机器，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两个己经标记的“异常点”？这不合逻辑！
就在这时，月见按着额角的手猛地一颤！
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她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微倾，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闷哼！
她紧闭的左眼眼皮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那条干涸的银蓝血痕边缘，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泽，如同渗出的血泪，悄然渗出。
“你怎么了？”
云逸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撕裂般的痛楚，焦急地追问，心中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长。
月见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看不见的伤口。
她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缓缓抬起头，看向云逸。月光下，她的脸色白得如同新雪，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己耗尽。
但最让云逸心悸的是，那双紧闭的眼睑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涌动、搏动，仿佛一颗被强行按在眼眶里的、活着的黑暗心脏。
她没有首接回答云逸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那只按着额角的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点在自己那只晶化的、紧闭的左眼之上。
“它…变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波动，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痛苦与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洞察，“…强行接入…规则…解析…烙印…被刻进了…‘眼睛’里…”
她似乎在寻找着人类语言能够描述的极限，来描述那种超越五感、首抵灵魂本质的体验。
“现在…我不用睁开它…也能‘感觉’到…” 月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青铜地面上，
“…那种…扫描…的波动…冰冷…精确…带着…星轨运转的…齿轮咬合声…” 她的身体微微绷紧，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压力。
她微微侧过头，苍白的面孔转向星陨谷入口的方向，仿佛在倾听着夜风中某种常人无法感知的、致命的信号。
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精准而稳定地指向锈蚀丘陵的方位，指尖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
“它们…还在那里…徘徊…像…设定好的…警戒程序…永不疲倦…”
月见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那无形的、冰冷的“扫描波动”如同持续不断的钢针，深深刺入她的神经末梢，带来难以忍受的刺痛，
“…频率…很低…但…异常清晰…如同…黑暗深渊中…永不停歇的…冰冷心跳…”
云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清道夫果然没有离开！
它们如同最耐心的猎犬，守候在星陨谷的边界之外，等待着猎物再次出现，或者…等待着屏障的消失！
月见获得了一种被动感知清道夫的能力，这或许能成为预警的利器，但这能力本身，显然就是她强行解析星晷核心规则、灵魂被灼穿后留下的、持续折磨着她的“后遗症”！
这感知本身，就是一道时刻流血的灵魂烙印！
“你的…手…” 月见的目光终于落在他那条石化的右臂上，那冰冷的声线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像坚冰之下骤然涌过的暗流。
云逸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去“命令”那石化手指动一下。纹丝不动。
只有肩胛与躯干连接的部位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深入骨髓的牵扯痛楚，这痛楚如此真实而残酷，反而证明了这条冰冷沉重的石臂，还勉强地、痛苦地连接在他的身体上。
“代价。” 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深藏其中的、苦涩的自嘲。这是归巢的代价，是向死而生后，命运烙下的残酷印记。
月见沉默了下去。月光落在她低垂的脸上，在她紧抿的唇线和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她那只晶化的左眼紧闭着，但眼睑之下，那片纯粹的黑暗仿佛在无声地、缓慢地流转，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也没有发出任何叹息，只是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站起身，身体在夜风中微微晃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她走到云逸身边，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缓。
她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犹豫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才极其轻柔地、像触碰最易碎的琉璃一样，用指尖触碰了一下云逸右臂上那灰白粗糙、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皮肤”。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毫无生机，如同触碰一块刚从千年冰封中挖出的、饱经风霜的古老石碑。
那触感让月见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青铜树…的清辉…能压制…晶化的蔓延…” 她收回手，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绝对的、剥离了情感的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观察报告，
“…但…逆转…未知…”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条石臂上密布的裂痕，那裂痕深处，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光。
压制…未知…
云逸的目光投向头顶那株在月光下静静矗立、流淌着柔和清辉的青铜巨树。
这株由张伯遗骸生长而成的奇迹之树，它的庇护并非没有代价，它的力量也并非万能。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封印，暂时压制了右臂晶化向躯干的疯狂蔓延，保住了这条手臂暂时不会崩解碎裂，但也仅仅是…压制。
如同用寒冰封住了蔓延的毒火，火焰并未熄灭，只是暂时蛰伏在冰冷的石壳之下，那细微的裂痕，就是毒火不甘的喘息。
这是希望？还是通向更漫长、更痛苦折磨的开端？
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落，笼罩着两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守护者，笼罩着沉默而古老的巨树，也笼罩着谷外无边黑暗中那些徘徊不去、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心跳”。
归巢的代价，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镌刻在身体与灵魂之上，沉甸甸地宣告着这场与冰冷规则、与残酷宿命的战争，远未结束。
那冰冷的扫描波动，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石臂上的裂痕，则是体内埋藏的定时炸弹。喘息，只是下一场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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