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瘦骨嶙峋，手上满是老茧，一看便是曾为农妇。
有人满脸伤痕，身形瘦弱，说话带着地方口音，“我原本是卖豆腐的，家乡遭了旱灾，全家饿死，就我一个活着，被人贩子卖上山来，被逼着从了寨主……”
也有人低头不语，泪如雨下。
楚二郎愣了，“这……这咋回事？”
楚夭夭目光一扫，灵识探出，便知这些女匪多数并未杀过人，也未沾太多恶业。
她眉头微蹙，看向人群后方一人，柳如烟。
少女衣裙猎猎，气质清冷。
“如烟姐姐，你怎么来了？”楚夭夭走过去问。
柳如烟一怔，片刻后方缓声道：“楚姨不放心，我便上山来瞧了瞧。结果刚来便瞧见这些人……哭成一团，说你是神仙，劈了寨主，我还以为她们说笑呢，结果……你真做到了。”
她语气复杂，眼中带着震撼。
楚夭夭看着那群女匪，又看了眼柳如烟，忽然心中一动。
她记得在原著中，柳如烟便是在红莲寨初掌权势，收服一群娘子军，成为她未来征战沙场的开端。
但原书对这段语焉不详，只说她以一己之力平定山寨，立威收人。
如今这一战，反倒由自己完成……
她忍不住问道：“如烟姐姐，你……打算收下这些人吗？”
柳如烟微微垂眸，诧异地看着楚夭夭，“我？”
楚夭夭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道：“没错，她们如今如此，是因为心中无光。但若给她们一个机会，教她们站起来，她们未必不能成为利刃。”
“那、那为何是我？”柳如烟说话都有些结巴。
柳如烟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我……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何能……”
楚夭夭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因为你是柳如烟啊。”
她仰起小脸，眼中映着火光，“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被欺凌的滋味，也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让弱者变强。”
山风拂过，吹动柳如烟额前的碎发。
她怔怔地望着那群跪伏在地的女匪，她们褴褛的衣衫上还沾着血迹，眼中却闪烁着求生的渴望。
心中莫名有一根枝桠在发芽。
“你看，”楚夭夭轻声道，“她们与你一样，都是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人。”
柳如烟胸口微微起伏。
她想起自己在庄子上挨饿受冻的日子，想起柳夫人轻蔑的眼神，林姨娘恶毒的打骂，想起那些被随意打骂的下人……
“我……该怎么做？”柳如烟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楚夭夭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问问你的心，随心去做就好。”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那群女匪。
她的绣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上。
“都起来吧。”柳如烟开口时，声音竟出奇地平稳。
女匪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
柳如烟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挺首腰背，声音提高了几分，“我让你们站起来！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跪着做人？”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得女匪们浑身一颤。一个满脸刀疤的女子率先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姑娘……我们、我们还能重新做人吗？”
柳如烟心头一震。她看到这女子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看到她们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忽然明白了什么。
“只要你们愿意，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她听见自己说，“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柳如烟的人，随我一起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刀疤女子颤巍巍地站起身，却又迟疑地开口，“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我们这群人，大字不识一个，除了打家劫舍什么都不会……”
“是啊，”另一个瘦小的女子怯生生地附和，“我们连正经兵器都没摸过，怎么跟着姑娘……”
柳如烟目光扫过众人，忽然想起在柳家庄子上偷偷研读的那些兵书。
她缓步走到一块平整的山石前，衣袖一拂坐了下来。
“你们可知，当年大周开国时，平阳公主麾下的娘子军，最初也不过是一群浣纱织布的妇人？”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们拿起刀枪时，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女匪们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几步。
“练兵之道，首在明纪。”柳如烟指尖轻叩石面，“我虽非将门之后，却也读过《六韬》《三略》。只要你们肯学，我便将所知倾囊相授。”
她忽然指向最先开口的刀疤女子，“你方才起身时，右腿先发力，左肩自然下沉。这是天生的弓箭手资质。”
柳如烟顿了顿，又看向一个身形壮实的女子，“而你，双臂较常人长三寸，最适合使长矛。”
女匪们惊讶地互相打量，窃窃私语渐渐变成惊叹。
“可……可我们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有人小声嘀咕。
柳如烟唇角微扬，“山间青竹可制弓，溪边卵石能当砲。真正的利器……”
她指了指心口，“在这里。”
楚夭夭站在一旁，看着柳如烟三言两语便让这群女匪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她注意到柳如烟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兵阵图样，那分明是《尉缭子》中的雁行阵。
一番话说得这些人心潮澎湃。
楚夭夭站在旁边，看着柳如烟的背影渐渐挺首。
阳光穿透云层，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不错不错，柳如烟当真有些大女主的模样。
“愿意跟着我的，现在去把寨中的粮食、布匹清点出来。”柳如烟站起身，衣袂在风中轻扬，“不愿的，每人领二两银子自谋生路。”
女匪们静默片刻，忽然其中一人跪倒，“我愿追随姑娘！”
刀疤女子思忖片刻，也重重磕了个头，“我赵三娘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姑娘的了！”
她话音落地，那群还在犹豫的女匪们齐齐跪下。
“我、我愿意留下！”
“我也愿意，姑娘教我怎么都行！”
“我没读过书，也不会武功，但我会织布、缝衣，也想留下来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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