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留了一盏灯,龚玉生一进门就看到了。
树下的躺椅前后摇晃着,听见动静,摇椅上的人坐起来。
“回来了?”
少年人伸了个懒腰,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嗯。”
怪了,陈皮这小子今天竟然在外边等他回来?还这种语气?!
肚子里准没憋好屁。
“我炒了蟹黄,给你下碗面吧。”
“你自己抓的蟹?”
“我又没钱,不抓难道还能去买吗。”
要不是厨房里有前两天买的面,他今天就要重操旧业了。
“我知道我忘了什么东西了。”龚玉生坐在桌前等着看陈皮到底想干什么。
【忘了什么?】
“我忘了给陈皮留饭钱了。”还好这东西虽然蠢,但是具有一定的自理能力。
【他还没死,这点小事你不用操心。】
“说的也是。”
喷香的蟹黄味儿扑面而来,陈皮系着围裙把面端进屋里。
“我想着你应该还没吃饭,就给你留了一半蟹黄。”
少年往日略显阴郁狠戾的眉眼隔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些许,暖黄的烛火映的他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龚玉生看着眼前的面碗,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班门弄斧,从他这里学了几招就开始卖弄了。
他低垂着眉眼,拿起筷子开始拌面。
“我今日去找二月红了。”
“我记得你说的那些长沙地头蛇里有他。”
陈皮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拌面。
“嗯,答应了你要帮你三月扬名,这些人总是要打交道的。”
“...哦。”陈皮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难见吗?”
“他那样的人物,想见必然是要费心思的,”龚玉生挑了一筷子拌好的面,自下而上的抬眼看向陈皮。
那眼神格外柔软,又带着欣喜。
“所幸结果是好的。”
对面的人没再说话,只是正当龚玉生要把面吃进嘴里的时候,陈皮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腕子,神色自然的说,
“我刚刚想起来,这面我盐加多了,你还是别吃了。”
“不妨事,左右是你的心意,我不能浪费。”说的好像他怜惜过陈皮一样。
握住他手腕的手被他轻巧的撇开,余光看见陈皮的手指神经质的抽搐了两下。
像是想做什么,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一样。
【你真打算吃这个?】拌了半瓶毒药下去,要不是调料下的重,这玩意儿一闻就得闻出问题。
“不吃,他会拦着我的。”
“够了!”陈皮站起来一把夺过碗,连带着筷子也抢了过来。
“我说盐放多了不好吃。”他语气僵硬的重复了一遍就出去了。
【...他有病?】专门演一场戏给龚玉生下毒,临了又反悔?
“他没病,只不过是试着杀我,半途听我说去为他找了二月红又后悔了而己。”
学艺不精,还来卖弄。
刚好今天吃饱了,有力气揍孩子了。
龚玉生晃悠悠的走出去,看见陈皮蹲在水缸边往外舀水冲碗。
悄声无息的走到他背后,龚玉生将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陈皮粗声粗气的大声质问。
“砒霜好处理吗?”青年弯腰凑到他耳边问。
他怎么知道?!
陈皮瞳孔骤缩,刚想摸腰间的九爪钩,后脖颈就被人一手捏住。
“砰!”
“唔咕噜咕噜唔唔咕噜!”
他毫无准备的被身后的人按进了水缸里。
呛了好几口水进去,眼睛被水刺的生疼,他试图闭气,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肺里那点氧气逐渐消耗殆尽。
手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意识也开始模糊。
可背后的力道突然一松,他又被人拎着头发揪出水面。
陈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大脑。
“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水,发软的手脚渐渐有了些力气。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狗。”龚玉生按着他的头贴近水面。
水面上倒映着一张满是戾气的少年面孔,眼神凶狠得像要择人而噬,深处却带着些不自知的惊恐。
“长沙城就是每天死十个你这样的野孩子,也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龚玉生在他耳边低语,“看来你还是想在臭水沟里跟野狗抢食啊,陈皮。”
陈皮呼吸粗重,再次扑腾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
可捏在脖颈上的手力气大极了,甚至还在不断的把他往水面按。
这家伙!
陈皮咬牙切齿,双眼充血,扒住水缸的手青筋暴起。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面里下毒了!
“知道自己错了吗?”捏着他命脉的人轻笑着问他。
“知道了!”他用恨不得吃了龚玉生的语气回答。
“哦。”
青年应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许,陈皮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砰!”
“咕嘟嘟唔咕噜...”
他再一次被按进了水里。
“知道错了吗?”
“我×你大爷的龚玉唔咕噜噜咕噜...”
“知道错了吗?”
“你他咕噜噜咕噜...”
......
“告诉我,你知道错了吗?”青年的口吻依旧轻缓而柔和,手上却再次把陈皮往水缸里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陈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住水缸,昏昏沉沉的认错。
青年愣了一下,转而低笑,笑的陈皮快要恼羞成怒了,他才听到那人愉快的说了句,
“好孩子认错的态度可不该是这样啊。”
“咕噜咕噜噜唔...”
月光下,身姿高挑的青年抓着满脸水渍的少年站在水缸边,少年的眼神己经开始涣散,他是真的筋疲力竭了。
“知道错了应该说什么?”
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陈皮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对...对不起...是我...是我错了...”
龚玉生再次把他往水里按的时候,他全身放松,忍住了一切反抗的本能。
本以为又要进水里一遭,谁成想背后的力道突然松了。
“去收拾收拾再来找我,真是的,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龚玉生笑吟吟的放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前厅。
背后传来“噗通”一声,应该是某个力竭的人摔在了地上的声音。
【你...心情不好?】系统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
“陈皮太蠢了,光会耍小聪明有什么用。”
龚玉生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不错,茶里也下了毒,剂量比面里少,但也少不到哪里去。
【没看出来他有小聪明。】简首蠢得令人发指。
“陈皮今天没想杀了我,他只是想用这些看着很明显的方式逐渐放松我对他的警惕,让我觉得他就只有这么点手段,等到三个月后他好过河拆桥,一击毙命。”
所以说都是些小聪明呢,狠倒是挺狠的,就是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
再怎么不甘心被他把控着,至少也要等到拿到切实好处了再想着怎么杀他啊,连这点时间都忍不了,怪不得成不了大器。
【你要不考虑考虑换个人吧,这样实在辛苦你了。】这么蠢的东西,调教起来真的很浪费时间。
“他还有用,我想要九门的钱权势力和那些人的情感,又不想沾上他们的麻烦,陈皮难带,但是带出来了也很万能。”什么锅都能顶的那种万能。
“不然你以为,我忍他做什么。”龚玉生又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我多分你一些能量。】
“不过他确实欠收拾,不一顿收拾好了,他还会给我找麻烦。”
陈皮一进来眼神就放在了龚玉生喝过的茶杯上,但他转而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我知道错了。”他堪称乖巧的站在堂下认错。
“错在哪里。”龚玉生悠哉悠哉的又喝了一口茶。
“我...不应该给你下毒。”喝一杯,差不多也够毒死一个人了。
还以为手段有多厉害,还不是要被他弄死了。
“错了。”堂上的人放下茶盏,“我来告诉你,你错在哪里。”
怎么回事,还没毒发吗?!
陈皮皱着眉等待,却迟迟等不到青年出现异常。
“你错在自以为是放松我的警惕,实则是打草惊蛇。”青年的食指修长而有力,推出了另一个盛了茶水的茶盏到桌边。
“你错在用我教你的招数对付我,却被我用同样的手段激的心生退意。”
如何用环境来模糊自身的侵略性以诱导猎物上钩,这是龚玉生教给他的,他用也就用了,还挺有成效的——
利用面食的热气模糊轮廓,利用暖色的烛光柔和冷漠的眼神,这些很好。
可惜就是心思不够坚定,他寥寥几句话加上一个自下而上的眼神就让他溃不成军。
垂着眼说话、自下而上的眼神,通常带着“示弱”、“无辜”的暗示意味。
讲几句好听话就能改变他的心思,真是可笑至极。
“以及,你错的最严重的一条。”
他笑的像庙里的菩萨,眼神里却染着血色,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
“你方才,就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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