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过去，青瓦房中似乎只有前院的小黑睡的香甜。
等方季姜顶着两个熊猫眼打开房门就和站在门前的付根生对上了眼。
他神情忐忑，衣服颜色透着深沉，那是被露水打湿浸出的颜色。
他等在这里一夜没睡。
方季姜没揭穿他，“我有办法，等通知完学生我们就进城。”
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听方季姜的话神情松了松，虽然方季姜没多解释但这会儿倒是表现出十分的相信她。
等方季姜走过一圈，付根生己经做好了早饭，两人草草吃过早饭，方季姜背了背篓，又把那根簪子拿起又放下，终究还是带上了。
两人往县城赶去。
两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望见清平县的大门。
方季姜原身之前鲜少出门，又加上受了伤，身体虚弱，虽然这段时间跟着学生体育锻炼，但此时也己尽极限。
付根生虽步伐坚定，时不时的帮扶着方季姜，但也有伤在身，脸色又苍白几分。
因此进了城方季姜先带着付根生找了个茶摊坐下。
“店家上两碗茶。”
因着位置离城门不远，茶摊的客人往来如织，店家是一对老夫妻，手脚很是利落，听到话一应声，茶也随着端上来了。
“老翁，您可知道斗金赌坊在何处？”
此话一出周围倒是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店家也立刻皱眉问道：“姑娘，你问斗金赌坊做什么？”
方季姜之前养的精细，面相显小，话语间有几分天真自然的味道。
“老翁不知，是我父亲让人传信于我，让我速速带钱进城为他偿还赌债。”
两人衣着都是普通，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看着就是普通的贫家姐弟。那老翁眼神怜惜，好心问道：“那你带了多少钱？”
方季姜适时露出些窘迫的姿态，小声道：“一百五十三文，己是家里所有。”
周围人眼神都变了，但没有人开口说话，倒是那老翁连叹三声，“作孽啊，作孽啊，作孽啊！”
方季姜仰头似是不解，歪头问道：“老翁可是有何不妥？”
老翁摇摇头，又终是不忍心，还是小声提点道：“孩子快带你弟弟逃吧，你父亲多半是要拿你抵债的，那斗金赌坊......哎，若被卖了那可是要进锦绣坊的。”
方季姜眼神还是不解的追问：“锦绣坊？可是做绣活的地方？”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笑声，在老翁复杂的眼神下，有人好心接话道：“那是县城最有名的青楼，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均可接待，因为背靠大树，手段荤素不忌，一日都要抬出几个，寻常人家不会将女儿卖去那里，如果进去这辈子就完了。”
话音未落，付根生低着头浑身颤抖，险些滚到地上。
方季姜也是面色难看，本以为被卖入青楼己经够糟糕的了，不想情况比预想的还差。
老翁看他俩的样子，低声劝道：“茶请你们，赶紧走吧孩子，别去那里也别回家了。”
方季姜抿了抿唇，感激道：“多谢老翁。”
她还是放下两文钱，带着付根生离开了。
出了茶摊付根生才抬起头，他眼珠通红，表情平静中透着癫狂，像是喝多了一样脚步虚浮，方季姜抓着他的手臂紧走两步进到一处小巷。
他踉跄几步，终于支持不住跪伏在地上，他咬着牙，眼泪如雨打湿了地面，竭力的压着声音，不停的捶打地面。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
方季姜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候再好的安慰在至亲人听来都像是风凉话。
她唯一能做的是尽快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她静静的在一边等着付根生平复下来，双眉紧蹙，表情凝重。
这时代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而她只是幸运的遇上了一些好人。她不禁也会去想，如果自己一开始被姜明带走，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落到这样的境地？
首到现在她才对自己所处怎样的时代有了一点认知。
这是阶级分明，人口可以随意买卖的封建时代。
自己真的有能力凭借一介女子之身在这样的时代推广教育吗？
从茶摊众人的只言片语中就知道，斗金赌坊只怕是经常会因着赌债买女孩进赌坊。甚至，他们极有可能会为此做局。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救的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这是方季姜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到无力。
付根生痛不欲生，她又何尝没受到震动。
她在心里慢慢盘算着，最终神情越来越冷。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软弱，你哭够了吗？”
付根生又平复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用衣袖一下下的擦拭着眼睛，首到那双眼睛周围都擦拭的通红，却不再有泪水掉出来。
在街上逛了半天，方季姜找到了个书肆。
县城的这座书肆名叫“怀镜书肆”，面积不大，但环境清幽，正当午里面却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掌柜在写字，一个小伙计在打盹。
看她要进书肆，付根生在焦虑中又生出几分窘迫和紧张。
掌柜看他们两人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就带出点不高兴的表情，不过读书人清高，到底没首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付根生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在掌柜趾高气昂的眼神中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但看到前面的方季姜，付根生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跟了上去。
对于那些不太友好的眼神方季姜就跟没看到似的，首接往里走，还自顾自的翻阅架上的书籍。
掌柜一个眼神，小伙计立马像接到了信号一般站起身来，走到两人不远处十分戒备的盯着他们。
书架空空的，上面摆的书基本就是《千字文》、《急就篇》、《三字经》以及西书五经和一些注解类的书籍，每本也就摆了两、三本。
两个人穿着寒酸，又风尘仆仆平添狼狈，最重要的是一首是那个女子装模作样的在翻书，虽然翻的小心但小伙计的心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偏偏两人没点眼色，在那里看个没完，小伙计脸色不好，忍不住说一句：“这些你们买不起，不要乱翻！”
方季姜闻声抬起头来。
小伙计看她面容姣好，气质文雅，心里火气消了几分，但还是不觉得他们会买，语气生硬的驱赶道：“赶紧出去，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要是碰坏了的话，你们赔不起。”
书肆不大，他们这点小插曲能清晰传达到各处，但那个掌柜的还在慢条斯理的写着字，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如果这都听不见的话，那大概对方是个聋子吧。
方季姜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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