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到自家墙根，方季姜还在想着二大娘院子里那根绳圈。
小阿飞也学着方季姜蹲在墙根阴影里，他转头看了几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方季姜，把手里那个鸡子递到她嘴边。
他感受到方季姜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背上，看到她干净的袖子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拿自己另一只手背抹鼻涕。
一首抹一首抹，鼻涕不是干在手背上，就是抹回到脸上。哦，还有些遗落在看不出底色的衣服上。
方季姜肚子咕噜一声，不过她顿了顿，还是说：“我不爱吃，你吃吧。”
小阿飞没看出来什么不对，以为她真不想吃，更高兴了，啊呜一口把蛋吃了，然后继续抹他抹不完的鼻涕。
村民勤奋，一年到头也都为着生计毫不停歇，因此农村孩子也大都放养，山里来河里去，很难保持干净。
小阿飞还是里正家的孩子，衣服虽然脏，但却没有什么补丁，并且也是合身的，其他的孩子可能还不如他。
想到这里方季姜不再以现代的标准苛责这个时代，从身上摸出个手绢给他。
小阿飞没见过这么讲究的人，平时有鼻涕擦哪儿算哪儿，哪里还需要帕子。
见方季姜递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接在手里。
方季姜被他逗得一笑，眉眼弯弯。
小阿飞看得呆住了。
方季姜看他只盯着自己傻笑也不动，只得接过来帮他擦。
小阿飞瞬间僵在原地，村里人养孩子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他。
小阿飞这边岁月静好，方季姜却崩溃的发现，那些陈年老垢任她怎么努力也擦不掉。
方季姜闭了闭眼，睁开，眼神更加的坚定了。
她方季姜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没有一个小孩可以脏着从她手上逃走。
费了点时间，一颗崭新的头颅屹立在了黢黑的脖子上。
方季姜克制了再克制，总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他。
小阿飞视线落到手绢上，眼神分明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不等他开口，方季姜就善解人意的把帕子递给他，道：“送给你，如果有鼻涕要及时擦哦。”
闻言小阿飞眼睛闪闪发光，认真但乱七八糟的叠了叠手绢，满意的把手绢揣在了怀里。
方季姜默默的松了口气，又想起自己的心事。
一穿越过来就这么一大堆事，没一个省心的。
二大娘的反应肯定是有隐情，但不像是因为姜氏之死。
联系己知线索，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姜明，为了房子他有动机杀人。
但无论是谁，只要有这个人，她就并不安全。
除此之外更紧要的是她如今的生计问题。
从昨天昏迷到今天下午，她一口东西都没吃。
即便里正出于好心，每天给她送点吃的，那也绝对只是饿不死。
况且原身也十五岁了，又不是五岁的小孩子，白吃白喝也不可能没个头，只怕吃不了多久就要张罗着赶紧嫁人了。
方季姜越想越凉。
所以她不是无路可退，她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啊。
前路一片迷茫，方季姜坐在阴影发愁。
方季姜想着现在农忙试探的问道：“我家的地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小阿飞得了她的东西，有问必答：“没有地，你娘都卖了。”
“那我家的钱……”
大家估计在家里没少八卦她家的事，小阿飞坚定的仿佛平时都睡在她家床下一样：“都给你娘治病花光了！”
原来她是无父无母，备受奇葩亲戚欺凌的穷光蛋人设吗？
按照经验，她得去山里捡点人参灵芝，再买点没人要的猪下水做成卤味转手卖掉，再去河里捞点根本没人吃的螃蟹龙虾，或者发明点肥皂、护肤品，胆大点给生病的人来个开腹、开颅手术，如此便可以走上人生巅峰了。
套路都懂，但是没一个是她真的会的。
她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呀。
谁能告诉她人参在地里的时候到底长啥样，猪下水要经过哪些香料才能变成卤味，螃蟹龙虾真的没人吃吗，做肥皂护肤品到底要经过哪些工序，开腹开颅......
方季姜打了个哆嗦，赶紧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就算她知道也没那个胆子去做呀。
大概方季姜的表情真的太过生无可恋，小阿飞立马手足无措的安慰起来。
“别担心，我们家会给你送饭，”小阿飞绞尽脑汁，“房子边有菜园，可以摘菜吃。”
以前爸妈虽然不管她，但从来没缺她的钱花，她这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一穿越就要面临比现代社会更严峻的就业环境，开始谋生。
方季姜叹气，不抱希望的问道：“那你说我可以做什么。”
小阿飞挠挠头，反问道：“你会干什么？”
她会干什么，她会唱歌跳舞弹钢琴，但这些在古代屁用没有呀。
她只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啊。
小阿飞发现问完了以后对方的表情更悲愤了，他急忙回忆身边的大人都在做什么。
“种地？”
方季姜摇头。
这个农学专业的或许擅长。
“做买卖？”
摇头。
这个是金融专业的领域。
“木匠？”
对手指，摇头。
这得工科的才有可能会做吧。
“做老婆？”
方季姜疯狂摇头。
虽然离谱，但显然这个最有可能是她走投无路后会被逼踏上的道路。
想到这里方季姜比刚才知道姜氏可能是被人杀死的时候心还冷。
她眼神绝望，大脑超负荷疯狂运转。
小阿飞绞尽脑汁，在方季姜希翼的眼神中摇摇头，露出了无比天真而残忍的笑容，“做废物吧。”
方季姜抛弃了那些爱恨情仇，滑落到地上。
坏了，这个她真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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