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宛若闲庭信步，姿态矜贵从容，走的不紧不慢，好生卖足了关子。
待到他整个人显露出来所有人齐齐一惊！
“杨......杨无羡！”
杨峰震惊的看着杨无羡自然的走到方季姜旁边，像是才注意到他一样，那张他无比讨厌的脸上全是虚伪的惊讶。
“嗯？三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杨无羡分明早知道他在这儿！
杨峰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不对：“这是你的铺子！不对！是你故意让人在我面前......”
“三哥你在说什么啊？”
看着一脸无辜的杨无羡，杨峰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不对！他不能说出来，如果把杨无羡的诡计说出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多么愚蠢的被杨无羡骗的团团转！
刚才那几个跟着杨峰一起说闲话的也是面色尴尬。
杨无羡见他不敢说出来，挑眉一笑，也不再理他。
他转身对着所有人朗声道：“我杨家和方娘子是这立心堂的东家，我父亲在清平县的作为大家有目共睹，他本身也起自寒微，自古圣贤之道多由勤学而得，父亲特和方娘子一起售低价纸、广储典籍，让人人都可来读书，人人都能施展抱负！这便是我杨家和方娘子开设立心堂的初心。”
杨无羡抬出杨家，质疑声果然小了，纷纷赞扬杨远林仁心济世、义利兼济，也有不少人看杨峰的笑话，他自诩杨家最受宠的公子，竟然连杨家开的铺子都不知道，还在那里大言不惭！
杨峰见他抬出杨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只是徒增笑柄。
他但没想到那个废物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这一局是他大意轻敌。
他恨恨瞪了杨无羡一眼便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杨无羡眼神一扫，笑意更深：“至于大家对方娘子的质疑，将相本无种，况女子乎，不如我将方娘子评选的这三首诗读出来，大家一起来评一评，这方娘子是否评得公正。”
“第一首，岳彦舟的《梅花》，”他声音不急不缓，沉稳有力，“冻合千林寂，孤芳照眼明。香非从鼻入，色岂待春生？雪后寻踪渺，风前落瓣轻。一枝寒寺外，己觉破空名。”
岳彦舟不愧为云景书院的才子，此一诗冷峻洗炼，无一句抒情却意境幽邃，在一众咏梅诗中独树一帜，风格奇特。
仅靠讲道理很难让人信服，所以方季姜得展示出自己的水平，她便阐述了自己点此诗为榜首的原因：“这诗最妙之处以佛家空观解构梅花，香气不依鼻存，颜色不赖春生，最终勘破‘孤芳’名相，不拘一格，别出心裁，堪之为最！”
这诗风格禅寂，角度新奇，点为榜首并无不妥，下面众人也是心服口服。
“第二首，谭松的《咏野梅》。野梅如棘满江津，别有风光不爱春。铁干未逢青帝力，冷香先透玉楼人。冰霜嚼尽魂逾烈，蜂蝶逃深影自真。何逊笛声空怨切，孤山今己付埃尘！”
此诗与第一首风格截然不同，荒倔奇绝，颠覆梅花传统形象。
“以孤绝意象重塑梅魂，将对抗性意味体现的淋漓尽致，点出了梅的品格。”
“第三首劲衡《咏老梅》。老梅愈老愈精神，何必西湖处士邻？雪压霜欺全傲骨，天荒地老一闲身。枝枯更显嶙峋态，花少偏留澹荡春。莫道孤瘦无用处，从来大器晚！”
这三首诗一出，其余人皆心服口服，岳彦舟、谭松在清平县读书人中口碑极好，两人得前两名倒不出人意料，只是这个劲衡竟从未听过。
谭松见名次一出也不在意其他，向岳彦舟点点头就回去温书了，倒是岳彦舟对这个劲衡很感兴趣。
“这劲衡是个老者吧，大器晚！，好有气魄的诗！”
“劲衡兄多虑了，五十考进士，读书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的！”
“此人一出倒是能与清平双璧平分秋色了，真想与此人结交一二。”
这劲衡的话题聊了两句，又有人迫不及待带回正题。
那人是个老书生，在云景书院做先生，姓严，本名倒少有人知，人人皆尊称其为严先生。此人最是迂腐执拗，对一女子登堂入室，与之为伍十分不满：“即便这方娘子当真识文断字，也不配与吾等为伍！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众人虽未首接言明，但也都在看方季姜如何应对。杨无羡正要上前被方季姜拦了下来。
方季姜反问道：“敢问先生以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应作何解？”
“这还需要我为你解，只怕三岁小儿就能解得，今日我便好好教教你。”严先生越说越激动，“这话的意思是说，女子与小人难以培养自己的浩然正气，难养身、心、性、命，与之相处要有分寸，太近了他们便会得寸进尺，对人不恭敬，过于远离又容易生怨怼！”
方季姜微微一笑，面容灼灼生光，看着态度温和谦逊，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
“若三岁小儿作此解释，我倒真要夸一句天赋异禀。只是这话从您这耄耋先生嘴里说出，我真是要为无数接受您教导的学生哀叹了！”
“你......你口出什么狂言！不敬尊长！我桃李天下，岂是你等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可以随口污蔑的！你你你......”
不止严先生气个半死，堂中几位云景书院的学生也立刻护卫在旁，对方季姜怒目而视！
杨府的临时伙计训练有素，立马上抚胸喂水，安抚情绪。
方季姜很有耐心等他平静了才继续道：“德才兼具，不耻下问，才是尊长。倚老卖老，无德失范，仅凭年纪，岂配称尊长！”
杨无羡充分认可方季姜的攻击力，并对严先生的生命感到担忧，命小厮在旁候着，一旦见事不好紧急抢救！
严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方季姜，鼻子里喘出粗重的气息，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好！今日我便听听你有何高见！”
方季姜虽然没首说，但表情就是“那我给你赐教赐教”，看着欠揍的不行，书肆众人也都好奇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严先生的学生怒道：“你最好讲个明白，不然你们这立心堂不用开了！吃读书人的饭砸读书人的招牌！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滚出清平县！”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论述出自《论语·阳货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若仅从字面意思来看，这位老先生解的确实没什么问题。”
严先生和他的学生们面色才一和缓，方季姜就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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