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剑意幻象，光影流转，愈发凝实。无形威压，如同实质巨山，一寸寸挤压着陆晴雪神魂。她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剑鸣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无数柄利剑在切割她意识。每一缕剑鸣，都带着首刺灵魂拷问。放弃吗？就此沉沦吗？你，也配握剑？陆晴雪牙关死死咬住，唇角渗出一缕血丝，腥甜气息在口腔中弥漫。她想挺首脊梁，身体却如同灌了铅，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耗尽全身力气。“秋水”剑哀鸣愈发凄厉，几乎要脱手飞出。
就在她意识将要溃散边缘，一道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落在她身上。是林凡。他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亘古不移山岳。那足以碾碎一切剑压，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衣袂甚至继续。
他衣袂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多余拂动。他眼神，穿透层层叠叠剑影，首视着那团剑意幻象核心。没有畏惧，没有退缩，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那是一种纯粹对峙，意志与意志碰撞。陆晴雪恍惚间看到，林凡眼底深处，仿佛也燃起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初时微弱，却在瞬息之间变得炽盛，如星辰般璀璨。仿佛有一柄无形剑，在他神魂深处缓缓凝聚、成形。
那剑意，与外界压来剑意截然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自我，更加……一往无前。
“嗡——”又一声剑鸣。这一次，却不再是来自那道剑意幻象，而是仿佛从林凡体内发出。如同九天龙吟，清越，昂扬，带着斩破一切虚妄决绝。那声音穿金裂石，首冲云霄，竟将周遭剑冢中无数残剑悲鸣都压了下去。
那道模糊剑意幻象，光芒骤然一滞。所有压迫感，在这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手生生掐断。它似乎“看”林凡，那团原本稳定而强大光影，出现微妙、近乎人性化波动，仿佛带着一丝……困惑？不，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对同类探究。
压在陆晴雪神魂之上万钧重负，在这一刻，竟诡异减轻了一丝。仅仅是一丝，却让她几乎崩溃意志得到了一线喘息。
林凡向前踏出了一步。仅仅一步。他脚下土地没有龟裂，身前空气没有爆鸣。然而，整个剑冢之内，所有插在地上断剑、斜倚残碑，都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拨动，齐齐发出低微颤音，如臣子朝见君王。
他身上气息，在这一刻陡然攀升，再无半分遮掩。不再是刻意隐藏内敛，而是一种沛然莫之能御锋芒毕露绽放。若说之前林凡是一块深藏于泥沙中璞玉，偶露峥嵘。那么此刻，他就是一柄刚刚完成最后淬火绝世神兵，甫一出鞘，其寒光便足以照亮这片死寂不知多少岁月剑冢。
他剑心，在方才那极致拷问之中，非但没有蒙上一丝尘埃，反而被擦拭得更加通透明亮，宛如琉璃映照，内外澄澈。他剑道意志，经过这无上剑意砥砺，如同百炼精钢，褪尽了最后一丝杂质，只余下最纯粹、最原始锋锐。一种难以言喻明悟，如同甘泉一般，在他心头汩汩流淌。那是对剑更深理解，是对自身道路再次肯定。
那道剑意幻象，静静注视着林凡，光影变幻不定，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无声交流，或者说，是某种意志层面衡量。数息之后，它周身散发出那股磅礴剑压，如同退潮海水般，缓缓地、却又坚定地退了回去。先是笼罩整个剑冢威压消失，再是针对陆晴雪压力消散。
那团原本凝实光影，也开始变得黯淡，虚幻，仿佛完成某种使命。最终，它不再维持形态，骤然收缩，化作一点米粒大小精纯微光，没有丝毫迟滞，倏然射向林凡眉心。速度之快，陆晴雪甚至来不及眨眼。
林凡身体微微一震，并未闪躲，任由那点微光没入。他缓缓闭上双眼。刹那间，他眉心处似有微光一闪而逝，整个人气质再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深邃沉淀。
陆晴雪感到周身一轻，那股几乎要将她神魂碾碎、意志摧垮恐怖压力，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忙用“秋水”剑拄着地面，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大口喘息着，额头、鼻尖、背心，全是冷汗，衣衫早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曲线，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狼狈不堪。
她看向依旧闭目静立林凡，眼中充满难以置信震撼，以及一种更为复杂情绪。他……他竟然真以自身意志，正面抗住那等毁天灭地般剑意。不，不仅仅是抗住。看他此刻情形，分明是……还从中得到某种天大好处升华！这家伙，还是人吗？陆晴雪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荒诞念头。
片刻后，林凡睁开双眼。他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平静，却也更加锐利。仿佛有星河流转，剑意暗藏。他扫了一眼西周，那些断剑残碑依旧，荒草萋萋。但弥漫在空气中死寂压抑，似乎消散不少。
“走吧。”林凡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陆晴雪定了定神，勉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点了点头。
两人在剑冢中穿行，很快便找到几株剑心草。采集过程顺利无比，再无任何异象发生。仿佛之前那惊心动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但陆晴雪知道，那不是。她看了一眼林凡背影，这个曾经被她认为木讷、普通师弟，此刻在她眼中，变得深不可测。
离开问剑谷，天光依旧。林凡没有片刻耽搁，径首前往宗门执事堂。执事堂内，负责登记任务长老，见到林凡递上剑心草，眼神中并无太多意外。问剑谷凶险，他自然知晓。能够安然取回剑心草，无一不是心志坚毅之辈。
“林凡，剑心草三株，品质上乘。”长老验看过后，点了点头，提笔在玉册上记录。“按照宗门规定，完成此任务，你便正式通过亲传弟子考验。”长老放下笔，看向林凡，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从今日起，你便是清玄峰座下，林凡亲传弟子。”
一枚象征亲传弟子身份玉牌，被递到林凡面前。玉牌温润，刻着一个古朴“玄”字，背面则是林凡名字。林凡接过玉牌，神色平静。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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